马懿在她身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将军不可怒而……” 她没有吭声。 青州兵跑出来了,于是也就有兖州人跑出来了。 他们当中跑得最快的是小孩子,其次是男人,再次是老人,那许多人似乎原本是不在村庄里的,他们躲在田边,躲在远处的水泽里,见到她的兵马,才突然间跑出来的。 还有少量妇人,满身都是泥泞地跟在男人身后,那应当也是提前跑出去的。 但剩下的,被困在村庄里的妇人大多没有跑出来,只能听到窝棚里和断墙后的尖叫和哭声。 终于有一个也跑出来了。 有青州兵想伸手去抓她,可她的声音那样尖,那样响,那个抓她发髻的士兵不知怎么的手一哆嗦,就松开了。 陆悬鱼看着那个衣衫不整的少女向她奔来。 “给她一件衣服。” “是。” “至于那些降而复叛的贼人,”她伸手从背后取下了自己的弓,“一个也不留。” 太阳从中天渐渐向西挪动了一分,仍然明晃晃地,但将影子拉长了些。 这算不上什么战争,司马懿想,那些手持兵刃的青州兵都敌不过陆廉,现在赤手空拳,难道能胜过她吗? 他们当中有些人在四散逃开,但立刻会被外围的骑兵射杀; 也有人想要稍作抵抗,但立刻也会被冲进来的甲士杀死; 有人跪地求饶,但换来的多半只有一刀; 也有人竟然在这支兵马里寻到了自己认识的人,他高声地呼救,奔向那个同乡、同族、甚至可能是亲邻之人时,被他寄予希望之人经常会犹豫而痛苦地转过头去,望向他们将军的方向。 而他的目光一定会与她对上。 多稀奇啊,司马懿注视着那个骑在马上的身影,心里疑惑极了,那可是个迟钝到稍微弯弯绕绕一点的话就听不懂,几乎没办法和士族进行交流的憨人,可她竟然有那样敏锐的直觉! 无论是谁,将犹豫的目光投向她时,都会被她冰冷的目光所震慑! 她骑在马上,拿着弓箭,一圈圈地围着村庄而行,她的箭注视着每一个想要求得一条生路的降卒,也注视着每一个想要手下留情的士兵。 她就那样一圈圈地走着,一圈圈地射杀她的敌人,直至这片战场上所有的声音似乎都消失了,只有天空里传来永无休止的弯弓射箭的声音。 那尖锐的,破开空气的声音越来越密,越来越响,渐渐变成了暴风雪一样不祥的声音,渐渐染上了更浓重的死亡的意味。 司马懿原本想劝她杀一儆百,留其他人一条命。 因为若是杀了这一营的降卒,恐怕其他青州降卒会生兔死狐悲之感,别说之后驱策他们,保不齐今天夜里就要暴动。 而陆廉是不杀降卒的,尤其是这些与青州人有故旧的降卒——所有人都这么想,司马懿也是如此。 如果放任这些降卒哗变,现下他们本来就只有区区数千兵马,无论怎么处理都是个天大的麻烦。 当她下定决心时,她似乎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甚至是不怎么像人的另外一种“东西”。 在那个弯弓射箭的人眼里,司马懿甚至连愤怒也看不到。 他所担心的那个问题一下子消失了。 太阳渐渐地又向西倾斜了一点。 现在士兵可以回营了,但还剩一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