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混在了一起,顺着面颊流下来,也钻进了胡须里。 到处都是肉泥,到处都是断肢,到处都是死人和死马。 有人躺在盾牌上,被马蹄踩得浑然不像个人了;有人手里提着盾牌,努力地将它举过头顶,狠狠向着迎面而来的战马砸下! 但更多的人肩并肩地弯下腰,将重心尽量放低,将矛尖指向比头顶高一寸的高度。 头顶是马肩的高度,也是他们反复练习过之后,最熟练,最省力的一个高度。 但他们现在必须将矛尖调高一些,这样可以错过马铠保护的部位,指向战马脖颈——这不是一个容易命中的位置,但他们没多少选择。 他们能够让前排的盾兵挡住箭雨,再在重骑兵冲过来时保持严密阵型,这些西凉兵已经尽到了自己最大的努力。 他们毕竟是西凉人,在他们被朝廷召至雒阳,成为阴谋的工具之前,他们都是戍边的大汉军人,熟悉弓马,也知晓如何与同样熟悉弓马的羌人作战。 在重骑兵冲过来时,他们确实咬紧了牙关,圆睁着通红的眼睛,爆发出一声战吼的! 西凉兵在一排接一排地倒下,可是阵线却不曾崩溃。 他们的长·矛有些刺在马铠上便断了,连同那手持长矛的士兵,一起在重骑兵的马铠下一分为二; 但也有些长矛刺中了战马,于是战马一声嘶鸣,狂乱地践踏奔逃,甚至想要调转马头,逃出战场,顺便也撞开了它的同伴,即使马背上的骑手如何努力去砍杀,如何努力控制马匹都无济于事; 还有些骑手运气是真的不够好,在战马受伤后便摔下马来,他们的骑术自然是很精湛的,但还没有精湛到能够一边控制马匹,一边作战的程度,因而得到了这样的下场。 他们很快变成了肉泥,可能是因为面前敌军士兵的武器,也可能是因为身后混乱的马蹄,还可能两者兼有。 在这样混乱,到处都是人的战场上,轻骑兵是不容易冲进来的,他们也没办法找准一个可以随便射击的区域。 他们得等一等,等庐江兵四散开,等到重骑兵也开始调整阵型,因此与敌军暂时分离开才好,而没有轻骑兵扰乱阵线,光靠重骑兵是无法独自攻破这样一个军阵的。 ——这样想也不对,张绣心中苦涩地想,不是攻不下,而是对方会觉得,他们不配。 不说那些骑兵,不说那些人穿的铠甲和马穿的铠甲,就说那些披了马铠后依然能够精神抖擞冲杀战场的战马,恐怕各个都值几十万金! 而他的西凉兵呢?在冀州人眼里同草芥有什么分别?他这个自从董公罹难后便四处流浪,给各路诸侯当狗的武人在冀州人眼里,又与草芥有什么分别? 战场似乎很混乱,似乎又从这种混乱中渐渐变得有序起来。 但这一切都与刘勋没什么关系,他感觉自己口干舌燥,感觉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力气,他扶不住车栏,他每时每刻都想要逃走,可他昏头涨脑,不知道该逃往什么地方。 于是这个白白胖胖的家伙只能留在张绣身边,呜咽着四处张望,慢慢地平复心情。 似乎那些重骑兵在制造了足够的混乱之后,又慢慢后撤了,双方之间留出了几十步的空隙。 那些“空隙”是不能看的,刘勋只看了一眼,就被那血腥而恶心的场景震慑住了,他立刻转过头,重新看向张绣。 “咱们什么时候撤?”他的心情平复下之后就问出了这句话,并且在话说出口的一瞬间立刻就后悔了。 这样显得他很胆小,很无能,也很丢脸,他懊悔地想,他好歹是汉室宗亲,是大汉亲封的太守,他怎么能令这个西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