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会抹黑自己现下的敌手,却未必会再去诋毁已经不能开口的敌手。甚至随着时间门流逝,在他们记忆中的老对手会变得越来越可爱——就像公孙瓒之于袁绍。 那真是一个豪杰,一个值得交战的敌手! 他记得他,天下人也该记得他! 只有这样,他们才会在赞叹公孙瓒,赞叹白马义从时感慨一句:那样的英豪,最后还是败于袁本初之手! 待他胜过陆廉之后,袁绍平静地想,他会让陈琳为她写几篇赋来称颂她。 她当然是世间门第一的名将,这样他的胜利才格外值得史书铭记! 马蹄扬起黑土与白雪,又有枯草里的种子飘飘洒洒,在这片荒野上兴奋又茫然地随着风儿迈出了第一步,准备开启它们漫长又神秘的旅程。 它们只迈出了一步,热气腾腾的鲜血便洒了下来,于是它们只能不甘地重新落回母族的身旁,看周围的雪水在鲜血蒸腾下渐渐融化,再慢慢冻结,将它们冰封起来。 这样的骑兵交锋血腥又刺激,只是昂贵又短暂,无论是哪一侧的观众都只有片刻可以观赏。 但他们不必心焦,因为总还有数万步兵向前,再向前,踏过荒原,踏过寂静的黑色河流,向着他们必须前进的方向而去。 头顶有铺天盖地的箭雨,面前有敌军丢出长·矛。 他们只有一面盾牌,是要护住上方的头颅,还是护住前方的躯干呢? 正确选择自然是护住自己的身前,然后将头摘下来,别在裤腰带上! 对于交战双方的将领来说,前军厮杀可以用“乏善可陈”来形容。 士兵们都尽力为主帅的荣光而拼杀,并且在拼杀后一片片地死去,他们的主帅通常应该在中军的中心位置,非常安全,但根据主帅性格也可能将麾盖前移,于是交战双方都能看到那颜色艳丽的大纛渐渐向前,直到敌军针对主帅展开了一次又一次斩首行动,成功将他斩首或吓退为止。在这件事上,颜良文丑都是很有心得体会的。 所以袁绍自然不会将麾盖向前,他待得很稳。 在前军拼光之后,就该中军上前了。 他们都有很多兵卒可以用来消耗,尤其是对于袁绍来说,他绝不会在这里吝惜士兵的生命。 他与刘备谈判,令荀谌写信给蔡瑁刘勋,又令陈琳写许多文章给下邳,最后又分兵屯扎柘城四面的交通要道上,为的就是削弱刘备后将他困住。 刘备拜陆廉为将也没关系,他照样可以围住柘城,慢慢杀尽敌军; 陆廉有绝世的勇武也没关系,十万兵马,照样可以放尽她的血; “主公当令中军行缓,”荀谌忽然说道,“以诱敌军。” 有人忽然看他一眼。 如何诱?拿什么诱? 等不到支援的前军会自发开始溃退后撤,陆廉的军队会自发开始追击溃兵。 就像这场仗初始时下令骑兵尽出,自然也不是为了用轻骑兵去试对面长·矛锋利否,而是想要用骑射将两翼阵线撕开一条口子。 待前排士兵阵容散乱,才是放出马铠兵的时机。 对面主帅的大纛就在前军之中,到时击溃敌军前军只是一桩小功劳,要是能阵斩了陆廉,大破刘备就只是时日问题了! 看过荀谌之后,逢纪将目光又移到辛评身上,后者恰好也在看他。 ——他们不约而同地感受到这位同僚温文尔雅的面容下,那颗比金石还要冷硬的心。 荀谌不在乎的,岂止是黔首民夫!为了诱使对面露出一个破绽,他连那些前军兵士也尽可舍弃!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如风言风语中那般,对陆廉有情呢? 他整个人就像石头做的,春风也不能令他动一动温柔的怜悯之心啊。 二人又看向了自己的主君。 他们的明公穿着那件几近漆黑的染血罩袍,神情就像一块石头般坚硬冰冷。 “就如此吧。”袁绍说。 五千人为一个大阵,前军两阵,一阵是陆悬鱼自己的青州兵,另一阵是徐·州兵。 冀州军在久侯援军不至,对面又继续补充兵力下场后,崩得很紧的阵线上开始出现裂隙。 一个士兵想逃是撕不出口子的,因为后面的士兵一定会顶上去。 但当后面的士兵也跟着转身逃命后,这就会迅速出现一个口子。在这种情况下,督战官应该立刻就地杀掉逃兵,高呼口令,吓住其他想跟着溃逃的士兵,同时中级军官要带人顶上缺口,组织起反击,坚决地将想要进一步撕开缺口的敌军赶回去。 但中级军官是有数的,督战官杀人也是需要时间门的,没有援军的前提下,溃败只是时间门问题。 “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