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盛乾宫的正殿已经关门,赫连铖不耐烦的用手拍了拍门,在偏殿里上夜的内侍福来赶忙奔了出来,打开门见到赫连铖站在门口,唬得赶紧掌灯:“皇上这般晚了还没歇息?” “今晚有没有人送东西过来?”赫连铖的眼睛转了转,就见桌子那边搁着一口箱子,也不等福来回答,快步走了过去。 “皇上,这是宫门看守的王公公送过来的。”福来手中端着灯跟了过去,亮晃晃的一团烛火,照得地上人影晃动。 江六弯腰将箱子搬了上来:“皇上,挺沉的。” “打开瞧瞧,看看里边都装了些什么。”赫连铖来了兴致:“看起来大司马府对这个长女还是很宠爱的嘛,竟然送了这么多东西来。” 箱子盖一揭开,就见里边大盒子小盒子堆着,看得人眼花缭。赫连铖捡起一个盒子打开看了看,是一套石榴红的首饰,有簪子有璎珞有手钏,再选了一个小盒子,里头却是一沓绣花帕子,帕子上各色花卉栩栩如生,每一条帕子角上上还绣了一个瑛字。 “这帕子恐怕是慕夫人自己绣的。”江六瞧着那一盒帕子,凝神细思:“慕夫人未出阁之前就已有贤淑盛名,不仅琴棋书画是屈指可数的,就连女红也是分外精妙,听闻慕大司马的贴身衣物汗巾,都是出于慕夫人之手,从未假手于人。” 赫连铖瞪着那一盒帕子,一颗心好像被什么撞了下,又酸又痛。 他记起了自己的母亲。 当年母亲在时也是亲手给他做帕子做衣裳,哪怕是晚上,灯光微弱,她都依旧一针一线的忙个不停。他还清楚的记得母亲的脸,虽然她生得不甚美,可眉眼间慈祥温柔,被那暖暖的灯影衬着,却也有自己的风韵。 服侍母亲的宫女玉春告诉他,母亲被赐死之前还在给他绣擦汗的帕子,皇上派来的几个内侍将白绫绕上她的颈,她挣扎着喊:“让我将这帕子绣完,就差几针便好。” 可那些如狼似虎的内侍根本不听她的请求,他们只会按照圣旨行事,他们架起她踩到椅子上,几只手一用劲,母亲手中的帕子便落了下来,飘飘的落到了地上。 当他赶过去,只来得及将母亲遗落的帕子捡起,那上边的“铖”字只绣了一大半,碧青色的丝线有些湿润,玉春说那是母亲落下的泪水。 父皇,残忍至此,连让他们母子见最后一面的机会都不给。 据说——大家私底下都这般说,父皇觉得醉酒后临幸了母亲是他的污点,说明他心性不够坚定,居然酒后乱性——况且母亲实在出身寒微,父皇一直觉得自己根本不该去临幸这样一个女子。 赫连铖捏紧了那一沓手帕,猛的一松手,帕子纷纷扬扬的落到了地上,他红着眼睛踏上了一只脚,用力的踩着,似乎想要将帕子一条条的碾碎。 “皇上!”江六吃了一惊,看到皇上这模样,肯定又是心病犯了,他“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皇上,保重龙体!” 赫连铖捂着胸口喘了几口粗气:“去,把这些帕子全烧了!” 他再也得不到母亲为自己亲手绣的帕子,慕瑛也不能得到!凭什么那慕华寅的女儿要享受这般宠爱,凭什么她的母亲要绣这么多帕子给她用! “是,老奴这就去办。”江六慌手慌脚的扒拉着地上的帕子,把它们拢在一处,双手捧起那一堆帕子,颤颤巍巍的爬了起来:“皇上,你歇歇气,福来,还不快些去给皇上沏盏茶过来,杵在那里作甚!” 就在江六要跨出正殿的时候,赫连铖追了上来,一把揪住了江六,从他手里抽走了一块帕子:“留一块。” “是。”江六也不敢说多话,皇上喜怒无常,自己小心伺候就好。 “以后慕家送东西进宫,一律不许交到那慕瑛手中。”赫连铖站在正殿门口,脸上露出了一丝冷冷的笑:“若是有一点东西让她得了,仔细你们的脑袋。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