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九笙整个人都呆住了,双腿像灌了铅,僵硬得动不了,眼睁睁地看着时瑾扔了灭火器,勒住男人的衣领,拽起来,死死按在墙上,手握拳头一下一下重击男人的头,他满手都是血。 似乎从见了血那一刻开始,甚至更早,从他看见她手背上的血开始,就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了。 临危而不乱,临惊而不慌,遇事而泰然,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然后可以制利害,可以待敌。 不,他不是这样的人,至少,在这样的境遇里不是。 姜九笙推翻了所有她先前对时瑾的认知,不止温良端方,不止雅人至深,这也是时瑾,暴戾血腥的他。 男人的惨叫声渐进削弱。 姜九笙说:“够了。” 时瑾的动作顿了一下,却没有停止,拳头又狠又快,落在男人头部、腹部,还有手,那只握过水果刀的手。 姜九笙喊:“再打他会死的!” “那就让他死。” 嗓音,冷得彻骨。 姜九笙学过散打,也上过武力自控的理论课,这样的时瑾,在武学里,已经足以定义为失控,是致命级。 她抬手,抓住了时瑾的手。 “时瑾。” 时瑾抬眸看她,一双眼睛猩红。 她沉了声,有些微颤:“你怎么了?” 时瑾如梦惊醒,突然松了手,眸色缓缓清明,继而惊慌、失措,手上还沾着血,他低头,把手收到了背后。 “笙笙。” 战战兢兢的一声,如鲠在喉一样,他喊得小心翼翼,目光偶尔垂着,偶尔抬起,看她,又不敢看她。 像个做错了事的孩童。 姜九笙从未见过这样的时瑾,分明很陌生,神秘莫测又捉摸不定,可不知为什么,她诡异得觉得熟悉,像儿时一场似曾相识的梦境,只身站在幽静的深巷里,不停不停地走着,阴森又僻静,偏偏不害怕,沿途风景那么熟悉,寻寻觅觅却怎么都找不到尽头,也走不出来。 时瑾就像这样一场梦。 她问他,出奇的平静:“你是不是一路跟着我去了颁奖晚会?” 被打的面目全非的男人躺在地上,时时发出呻吟的声音,时瑾的嗓音越发几不可闻:“是。” “车牌号是我生日的那辆车,是你的?”没有咄咄逼人,她神色如初,只是眸色微凉。 没有立刻回答,时瑾迟疑了很久才点头,不像往日那样温和优雅,他有些不知所措的狼狈,解释时语速很快:“我不放心你,怕有私生饭会伤害你。” 姜九笙脱口而出:“你也是私生饭。” 说完,她就知道,她说错话了,并无他意,一时嘴快,也不知被什么乱了心绪,想解释却无言以对, 时瑾也沉默,灼灼目光看着她,一点一点黯然下去。 “我——” 电话铃声突然响了,断了姜九笙将到嘴边的话,她默了一下,捡起地上的手机,来电铃声不厌其烦地一直响,急促又焦灼似的。 姜九笙接通了电话,听了一会儿,答道:“是我。” 时瑾听不见电话那头是男是女,又说了什么,只是她神色微变,说了声:“麻烦了。” 她挂断了电话,抬头看时瑾,像欲言又止,可沉默了许久,终归什么话都没说,转头就走。 时瑾喊住她:“笙笙。” 姜九笙回头。 目光像蒙了尘的黑色曜石,暗淡而昏沉,时瑾说:“我跟他不一样。” 不一样的。 即便他也是私生饭,即便他也搬过来与她同住,即便跟踪她,即便爱她所爱恶她所恶,即便做了那么多那么多疯狂又偏执的事情,他们也不一样。 至少,他时瑾的刀,不会像那个男人那样,将刀尖指向她。 他一字一顿,重复着说:“我跟他不一样。”停顿了很久,声带微微战栗,他说,“你也跟他不一样,我不会像对他那样对你。” 他不一样,她也不一样,即便隔着山水,隔着层层雾霭,她看不清他,他却看得见她眼里自己的模样,一如往昔…… 他把手垂放在身体两侧,紧了紧,又松了松,最后蹭着风衣的衣摆,把手上的血擦得干干净净。 姜九笙的目光就落在他手上,很久,挪开视线:“等我回来再说。” “可不可不走?”时瑾问。 她犹豫了很久,摇了摇头:“你先回去。” 他不停擦手的动作停住了。 她走了…… 那年木棉花开,他拉着她,在树下,不停不停地哄她。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