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的感觉。 他看见老道的时候,老道也看见了他。 只那么一眼,谢不臣甚至都不用问,便能轻而易举地知道:这老道在此,乃是专门等候他的。 彼时彼地,寺庙荒芜,佛像倾颓,他还不知这老道便是横虚真人。 等到他离开人间孤岛,割断一切尘念去往十九洲,知道了他是横虚真人,可于他而言,他的身份也没有什么要紧了。 一切凡尘俗世割舍,只余一身无情之魂。 他已经是整个十九洲天然最接近天道的存在。 天者万物之祖,万物非天不生。 天有阴阳,人亦有阴阳。 天地之阴气起,而人之阴气应之而起;人之阴气起,而天之阴气亦宜应之而起。 其道一也。 为皇者,承天命而生,谓之“天子”。 修道人,顺天道而长,谓之“道子”。 彼时的横虚真人看了他一眼,伸手指着那一锅冒着肉香的白肉问他:“十世人皇,十世天子;一世不臣,一世道子。此世,果真不臣否?” 他只顺着他手所指,向着锅中望去。 那一刻,乾坤为之倒转,十世轮回扑面袭来,全数加于他一世之身! 他是这天地间至高至孤之人,是十世为天选中之人,是“天之子”,亦是“道之子”! 诸般因果,千头万绪,何其荒谬,又何其至理? 一切的一切,竟然尽数汇聚在那一口锅中! 锅中所煮,哪里是什么鹿肉,分明是他前世前世的血亲,前世前世的挚爱,前世前世的知交! 猪羊炕上坐,六亲锅里煮…… 谢不臣眨了眨眼,慢慢从恍惚之中回过了神来,心静如平湖:“这天与道,不容情,掌控世人的轮回,亦不容爱……” 他缓缓向着见愁走来,一步,两步,三步。 越来越近。 满身落拓烟雨气,在这三步之中,忽然就浓了,取而代之的,是“承天之命,主宰万民”的高高在上! 人皇剑化作屠刀,让他这一道淡漠的身影,变得狰狞! 见愁就这么看着,看着那儒雅书生消失不见,站在面前的,只有一个无情的“天子”,无情的“道子”! 她终于还是没忍住喉咙里翻滚的那一股血腥之气,咬紧了牙关质问:“因为天地无情,至高至孤,因为你帝王卧榻,容不下他人酣睡……所以,我便该杀、该死?!” 三尺青锋斜斜点地,剑尖濡血。 吹到他身上的风,有些微微地发冷。 谢不臣微一垂眸,站在她面前,只有一片无动于衷,淡淡答道:“不错。” “哈哈哈,好一个不错,好一个该死!” 那一瞬间,见愁竟没忍住,大笑了起来,意态疯狂。 如何能不笑? 十数年诗书,就读出来这样一个结果! 她昔年竟有眼无珠,将终身托付了这样一个疯狂之人! 她笑,大笑。 也不知到底是笑自己愚蠢,笑谢不臣疯狂,还是笑这所谓的天地无情之道,何等荒谬! 整个隐界,天湖之顶,一时之间,竟再也听不见旁的声音。 只有她的大笑。 近乎流出眼泪的大笑。 谢不臣就这么无情无感地站着,偏偏有一双含情的双目,只慢将长剑抬起,无锋钝剑剑尖,向着见愁眉心。 那是一瞬间锁定的杀机。 见愁的笑声,便忽然这样停了。 她甚至笑出了满眼的泪。 只是这样看着他,看着这一柄指着自己眉心的人皇剑,见愁眼底非但没有任何的恐惧,甚至只有一种看着死人的悲悯,悲凉,讽刺。 唇边,只有一抹淡淡的弧度。 “谢道友,一路行来,你都不好奇,我实力所从何来吗?” 谢不臣脑海之中,陡然电光石火一片! 传言之中她的修为和这一路行来他所感知到的修为,正常修士的灵力和她与人激斗之时展露的浑厚灵力,还有—— 此时此刻,她明明底牌用尽,却有恃无恐的笑容!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