沾上一个“赌”字也就罢了,他是有多想不开,居然把家当都压在她身上? 见愁深觉一言难尽。 她刚才很想问问张汤,您压了多少? 但在张汤那令人想到死亡的眼神之下,她到底还是明智地制止了这种冲动,一句话没说,任由对方走远。 “想不到你在极域的名声,竟比在十九洲更吓人。” 身后一道意味深长的声音传了过来,透着一点笑意,但待仔细分辨,又觉得这笑意或恐是听者的一种错觉。 见愁转头看去。 是曲正风走了过来。 她再向他身后一看,破败的巷子里,已经没站着一个大能修士,都随扶道山人与横虚真人一道进了雾中仙的屋舍,唯独剩下一个傅朝生,向她这边看来,似乎本来要朝她走过来,但看曲正风过去了,便站住了脚,就这么远远看着。 “剑皇陛下说笑了。” “鬼见愁”之名来得很正常,毕竟见愁也知道自己名字特别了一些,但“瘟神”这种绰号被人知道,到底让人忍不住要磨一磨后槽牙。她笑得很假,尽量淡化自己在这件事上的情绪。 “都是当年无意中闯下的‘名声’而已,不值一提。” 这也能叫“名声”吗? 曲正风也是无意听见的。 他方才就站在旁边,旁人或许没注意到见愁没跟进屋里去,但他轻易便注意到了,只是没想,竟正正好听见那“瘟神”之名的由来,再一想当日她现身极域鬼兵阵后引起的轰动,便觉好笑。 只是这事再有趣,也不过一件小事罢了,他停步在了巷口,面上的笑意却渐渐隐没了,看着她的目光多了几分审视,只问道:“鬼门关一役后,你便闭关养伤,所以有一问一直没得机会询问。眼下,想请教见愁道友,当日对战泰山王,对方明显已无还手之力,你只差一剑便能取其性命,为何不杀?” “……” 这或许不仅仅是曲正风的疑问吧?应该有许多人都想要问她,但只有曲正风这么明明白白地问了出来。 见愁抬眸看着他。 褪去那属于无常族萧谋的白袍,卸下了那病弱的伪装,此刻的曲正风显得深冷而平静,身形峻拔,剑眉微凛。 他这句话不过听着客气罢了。 只要细细探究,便能觉出话里面藏着的不悦与质疑。 当时是什么感觉呢? 见愁也有点记不清了。 一线天是一把特殊的剑,剑既入了对方的灵台,自然也带出了更多更多的东西,以至于那一刻她行动虽然如常,却深深陷入某一种奇异的思考之中。 回视着曲正风,她目光不闪也不避,淡淡一笑:“杀或者不杀,有什么区别吗?” 杀,或者不杀,有什么区别呢? 尤其是…… 对于一个已经被摧毁了一切战意的对手来说。 * 八方城,泰山王殿。 “啪嗒嗒……” 几枚用于疗伤的赤红色灵珠,从一只粗糙厚实的手掌中滑落,顺着大殿冰冷的台阶滚了下去,发出清晰的声响。长满了茧皮的指缝间,都是重伤造成的裂痕,无论多少魂力涌入,也无法愈合。 泰山王既没有看灵珠,也没有看手掌。 他抬着头,看着大殿门外那近在咫尺的天空。 极域与十九洲,乃是镜像相对。 然而元始星却与宇宙中所有的星辰一般,是一颗球体,十九洲的天,朝向永无止境的浩瀚宇宙洪荒,极域的天看似广阔,实则极为狭窄,尽头所对之处,或恐是没有出路的地心吧? 他面上有一种不同于以往的渺茫与恍惚。 脸色有些苍白的仵官王就站在他的身边,两只大大的猫眼睁得大大的,眼眶却有些发红。 他身形不高,看上去年岁也不大。 这时瞧着,竟是一脸就要哭出来的神情。 泰山王看了外面的天很久,才转过眼来看他,慢慢地道:“仵官,你说,这一场阴阳界战,与你我有什么干系呢?” 昔日的泰山王,从来不会思考这样的问题。 一直都是他说往东便往东,他说往西便往西,既不计较这世间的对错,也懒得去分辨什么正邪。 对他们来说,无论什么形式,只要还存在于这世间就好。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