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飞扭过头,对着幕僚笑:“许久不见。” 他实在很惊讶,这王都统麾下这幕僚时常看他不顺眼,每回撞见,对方都会冷笑着剌他几句,方才那声招呼,竟是少有的和善。 居然都不是连名带姓叫岳飞,而是叫岳鹏举了! 稀奇! 幕僚定定注视他几息,收起脸上一切表情,一点一点地弯下腰:“多谢阁下出手相救。” 岳飞微微叹一口气,将幕僚扶起来,口中道:“某与王都统是一路人,何必如此生疏?都统独自抗金两年,此前是某冤枉都统,误解都统报国心意,幸得阁下与都统不曾计较。” 面对他这种独立出去的刺头,王彦居然都没有派人过来擒拿,仅仅是冷淡以对,拒绝借粮请求,实在是很大度了。 幕僚起身后,却是问:“都统报国之心在脸上,鹏举报国之心,又在何处?” 岳飞:“在吾主公处。” 幕僚指出:“既已有主公,又如何报国?” 岳飞:“主公赴宴兀术,苦守滑州,团结浚州卫州,集粮备甲以攻金城,如何不算报国?主公报国,飞便报国。” 幕僚眼底掠过惊喜:“鹏举主公为何人?” * “你问他主公作甚?” 得知这件事,王彦整个人都不太自在起来:“这有甚么好问的。” 幕僚镇定地说:“经过今日之战,属下以为,咱们再单打独斗下去实为不智,那岳鹏举主公也是一心抗金,不若……” “什么?”王彦大吃一惊:“你要俺去认主公?俺不干,赵家人虽不仁,我们怎可不忠!” 幕僚哼了一声:“我这是为我自己劝吗,不是!还不是为了八字军!就这么一个破地方,易攻难守,还时不时就要流浪,连搞个落脚地方种地都不行!忠诚?忠诚能给你换来一粒谷子?你忠于朝廷,朝廷给你发俸禄了么?这两年八字军是如何熬过来的,你不清楚?” 王彦就是不肯。 幕僚气得要死:“你怎就那么死脑筋,我又不是要你叛国,不过是和滑州兵马合到一块儿抗金罢了。” 王彦固执地说:“没有朝廷调令,擅自合兵占城,就是聚众不轨。” 如果是像他一样,把河北义军拢在一块抗金那没问题,但看看滑州那些人做了什么,他们直接占城自治!就算是为了抗金,也已经是反贼行径了! 幕僚:“既然如此,向他们借些粮总可以吧?” 王彦再次拒绝。 “你……你……哎!”幕僚跺跺脚,转出门去。 王彦看着幕僚背影,嘴唇一抿,抄起房间桌上酒壶,冷冷的酒水一股脑拍打进口中。 他也没有真觉得鹏举这些人是反贼,都是一心抗金的好汉,只是所用方法有些偏激。可他是万万不愿用这法子的。 吃了两口,王彦又放下酒壶。 明日有庆祝他们死里逃生的宴席,少吃些酒,明日不至于犯胃痛,扫大伙儿兴致。 * 谋士出了王彦门,转身一头扎进客房中,李纲正在此地,手里拿着笔杆子似乎在记录着什么。 他一进去,便是双膝一跪:“求李公救一救我家都统性命!” 李纲自愿随军而来,此刻本在沉思事情,见得有文士跪地相求,连忙上前想要将人扶起,然而不管怎么用力,对方都是坚如磐石。 李纲便知道了。 “男儿不该低头跪人。”他叹气一声,道:“你家都统究竟出了甚事,连累你行如此大礼。” 谋士将自己希望王彦另谋高就的想法说出来。 “都统太过固执,不愿行权宜之计,可我怎能忍心我家主公势单力薄,落个惨死马蹄之下的结局。李公为人厉害,求李公帮我主公一帮!” 李纲摸了摸胡须,几近讥讽:“连借粮都不肯做,你这主公黑白太分,疏于涉世,方才屡蹈危机,濒于不免。” 士大夫看不起武将来源已久,李纲是忠心报国没错,是坚决抗金没错,但也同样有这毛病。 谋士对此心知肚明。 靖康之前,若非李纲与许翰顾小觑武将爱国之心,认为种师中怯战避敌,不顾当时另外两路宋军还在路上,坚持让先到一步的种家军进攻——那时候种师中不进攻,是在停军等待友方。二人战略失误,致使种家军孤军冒进,后勤无法跟上,种师中战死,种家军败亡。 但,李纲也确实有本事,第一次京师保卫战就是由他组织打赢的。而且,他想要算计都统加入滑州军,非得李纲配合不可,谋士便当没听见他那两句话。 谋士只恳求:“求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