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宫。 大母怜他年幼,特意选了江陵给他做封地,还迁了一批豪强大户过来,到如今这些当年跟他一起过来的人早成了江陵城里比临江王还要威风的存在。 大母总说他的性子跟大父一样,仁慈有余,孔武不足,正因为这样才不似炽弟为阿翁所喜。以前他也有过不甘心,图谋东山再起,自从一连夭折了五个孩子后,他就心灰意冷了,子孙缘是福报也是业报,如果老天真要他当皇帝,不可能如此对他。正如这个孩子,老天真要他绝后,就不可能送她过来。 临江翁主是天降妖异的事,随着稳婆的逃离被传得沸沸扬扬,所幸刘康宅心仁厚,颇受百姓爱戴,治下风调雨顺,民心向善,这种无稽之谈传了没两天就被众人联手“镇压”了。 芳洲长到五岁,右手一直没打开过,也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无事总爱坐着发呆,喊她半天才反应过来是在跟她说话。刘康请遍国内医匠替她医治,均不奏效。 建元五年三月初三,任王后去世当晚下了一场暴雨,闪电泛着紫色光芒落进王府,刘康不放心女儿,掌灯到她房中查看,芳洲一见到他就哭得撕心裂肺,边哭边说:“阿翁,我要阿母。” 刘康悲喜交加,既高兴女儿终于开口说话,又痛心爱妻离去,父女两人抱头痛哭。 从此二人相依为命,刘康越发爱怜独女。他发现芳洲其实聪慧异常,只是以前似乎缺了某样东西,这样东西随着她阿母的离去复活了。他想起术士当年的话,对女儿的右手充满信心。 时间越长,刘康越是为芳洲骄傲。 六岁那年,他发现小女郎居然在看《论语》和《诗经》,他大吃一惊,连忙追问是谁教的她看书识字。小女郎一脸茫然,告诉他没人教她,一翻开书就会认字,不仅 如此,她还会写字。 刘康不信,小女郎便当着他的面用左手执笔写出自己名字,因为年纪小,手上没力气,写的字歪歪扭扭,不太整齐就是。 刘康欣喜若狂,恨不能告诉全天下他的芳洲不痴不傻,她是天降麒麟儿。然而多年隐忍让他明白,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他这样的身份有个天赋异禀的孩子绝不是值得炫耀的事。 他叮嘱女儿一定不能在人前显露绝技,想要远离是非,就要学会藏拙,只当个正常六岁女郎就好。芳洲乖巧点头,除了一个人,再不曾对任何人提起自己会看书写字之事。 刘康含饴弄女,寄情山水,闲暇时带芳洲走遍江陵城的每一个角落。云梦泽的波澜壮阔,江水的大气磅礴,汉水的灿若星河,都在她幼小的心里播下山河多娇的种子,她深深热爱这片土地和其上勤劳质朴的子民。 日子过得飞快,芳洲十岁这年发生了一件大事。 刘康被控坐侵庙堧垣为宫,惠帝派人传他到丰京中尉府受审,前来传他的是年仅二十岁的冠军侯魏无恙。 魏无恙其人堪称传奇。 五年前,他还只是名不见经传的天子中侍。建元八年,十八岁的他担任剽姚校尉一职,随轻骑将军赵破虏出征,他请命率轻勇骑八百,直弃大军数百里深入匈奴,斩敌二千二十人,其中包括匈奴相国和当户,生擒单于一子和季父。 惠帝龙颜大悦,夸他功劳称冠全军,以食邑一千六百户封为冠军侯。 这两年,魏无恙一直随轻骑将军在燕国故地征战,最近才被惠帝招回丰京,一回京屁股还没坐热,就被派到江夏押解临江王刘康上京。 魏无恙对这趟差事并不热衷,甚至有些不情愿,比起在天子跟前阿谀奉承,他更喜欢上阵杀敌,而且在燕地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但惠帝偏偏就喜欢他的性子,每年都要招他回京一次,去年被他以军务繁忙为由推脱,今年圣旨一下就被轻骑将军派人押回了京城。 魏无恙对刘康了解不多,只知道他是废太子,安分守己十几年,就因为修复宫殿占用了一墙之隔的宗庙夹道被人控告,这样的大王着实当得憋屈又无奈。 不过,这些都不是他该操心的事,他只需将人押解至丰京,平安交到中尉府就完事了。 魏无恙刚到江陵驿所,就听仆役来报有一个自称是临江翁主的女郎求见,他嘴角扬起冷笑,面上十分不屑,冷冷道:“不见!” 仆役欲言又止,踌躇不去。 “她给了你什么好处?”魏无恙沉着脸冷不丁问道。 仆役吓得连忙跪下,摊开手给魏无恙看:“冠军侯,翁主给了奴婢这个。” 魏无恙眼风扫过,看见仆役摊开的手掌心中放着几个光洁如玉的……河卵石。 仆役说话带着颤音,仍不忘替人辩解:“翁主说这是她亲自到江边捡的,专门挑出来最好的送给冠军侯,奴婢看过了比这个好看,是七彩的,像彩虹一样。”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