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下茶杯站了起来,站在窗边:“——那两人仍在搜寻你的残魂,青瓦洞有昊天塔坐镇,他们不敢擅闯,却费尽心思观察我的踪迹。如今当务之急,一来尽量不要露出马脚,二来尽快再找到你一魄,让你的魂魄能待在本体里,不至于占用萧氏躯壳。” 一提到那两个人,她就沉默,垂下眼眸,叹气:“有劳凤君了。” 下颌骤然被他捏住,他的手指温热,带着若有似无的清淡香气,他半强迫地托起她的脸,和她对视。他的眼珠漆黑,眸中微有讽意:“你这丫头,还没对垒,怎么就像斗败的公鸡一样?” 他眼中毫无惧色,像是大敌当前,恨铁不成钢的将军。 她狠狠咬住嘴唇,抬眼看他,尽量弯出一个笑来:“我……我怕连累了凤君。” 他一怔,随即嗤地笑了,“什么时候胆子变得这么小了?” “怕”这个字眼,已经很久没有在凉玉嘴里吐出来过了。还以为她天不怕地不怕,没想到却是顾念身边人。接连遭逢骤变,在这个最需要依靠的时候……她能依靠的只有他了。念及此处,他心里一软,附在她耳边道,“我也没有退路,何谈连累?” 顺手将她捞进怀里,有节奏地、安抚地拍了拍。 他身上是再熟悉不过的气息。不知怎的,偏偏今日她便觉得脸上发热,从听他话的耳朵到脖颈,都麻木得没有知觉,连带身体都有些僵硬了。 自与季北辰相识以来,凤君再也没有这样抱过她。 她也……许久不曾被人这样拥抱了,整个人蜷缩在熟悉的气息里,温热的皮肤下是有力的心跳,这是从前季北辰抱她的方式,让她慌张地怀疑——到底能不能就此放松,或者尝试依靠? 察觉到她的紧张,他有些发怔,她像惊弓之鸟,身体紧绷,心跳飞速。 他立即不动声色地将她放开,笑道:“时候不早了,你回罢,待会儿你那丫鬟又要催了。” 凉玉抬头看了看他,他已坐在窗台外,衣袍在风中飘飞,没有给她对视的机会。她想要解释些什么,可是嗓音干涩,张了张口却没说出话来。 月色明朗,锦冬怀里抱着萧氏的披风,张大嘴打了个哈欠,眨巴眨巴眼睛,泪光盈盈地问道:“老太太这一次又祭祀那么久,不累么?” 凉玉笑笑:“这便回去睡了。” “咦?”锦冬不知道看见什么,突然三两步跑到前面,从树枝上取了个白色的物什来,欢天喜地地摊开手掌,一只毛线做的小雀儿,通体雪白,眼睛是绿豆大的两块曜石,莹莹闪光,“老太太快看,不知是谁在树上挂了只吉祥鸟呢!” 凉玉接过来把玩,忽然一阵风来,拂过她的发丝和脸,凤桐的笑语在她耳边响起来:“还怕么?” 她吃了一惊,转头四顾,眼前一片黑漆漆的夜色,没有凤桐的影子。缱绻的风打了个转,从她身边飞走了。 锦冬两只眼睛正巴巴地望着她手掌里的小玩意,一点反应也没有。 她嘴角微微翘起,又立即掩藏起情绪,像是藏了什么谁也不知道的秘密似的,在一种微妙的情绪中,将那只雪白的小雀儿小心翼翼地收入袖中。 **** 香炉里的香悠悠燃着,暖烘烘的一片香气,室内一阵尴尬的沉默,也许是因为太尴尬了,鸣夏整整添了四回香,终于忍不住寻了个由头逃也似的出门去了。 凉玉的手指放在一沓薄纸上闲闲摩挲,笑道:“戟儿,你想好了没啊?” 对面坐着的应侯低着头,眉头微微蹙起,缓声应道:“母亲……母亲,孩儿如今已过不惑之年,军务繁忙,娶妻……还是不急在这一时吧……” 凉玉冷哼一声,一张一张翻看手里的画像:“那怎么行,沈氏走了,你身边只有侍妾没有女主人,为娘放心不下。”她身子前倾,定定地看着他,“戟儿该不会是嫌弃娘选的人不好吧?” “孩儿不敢。”应侯一张威武的脸如今扭得像苦瓜一般,咬牙违心道,“母亲选出的女子,自然是蕙质兰心,极好、极好……” 凉玉脸上有些幸灾乐祸:“戟儿你看,这薛家老三,虽然年纪大了些,不过比你大,知晓疼人啊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