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花了好几年的心力才藏好的恼忿、委屈、失落和狼狈,都是真的。 可到五年后的如今,它们仍旧不能得见天日,被堵得死死的,没有去处。 她不甘心,却什么也不能做。 因为,无论她怎么做,好像都不对。 **** 十一月廿三黄昏,马车回到循化。 车挺稳后,两人都没有动,静静看着对方。 “贺征,我当年说过,‘沐家儿女有诺必践,说出去的每个字都能在地上砸出坑来’,”沐青霜眼神沁凉地看着他,“那时我说,从我收下你以兄长身份送的那份生辰礼开始,你我之间的前尘往事就已全部揭过,我只以异姓兄长之礼待你。” 贺征喉头滚了滚,嗓子紧得直发疼:“我没忘。” “那你如今这算什么?” “强求,”贺征扯了扯嘴角,眉目间浮起近似悲壮的神色,“不是要你不计前嫌,也不是要你立刻原谅释怀,我只是想强求一个讨好你、挽回你的机会。” 沐青霜有些麻木地点了点头,口中却道:“当初是你不要我等你的。所以这五年,我一直在学着放下你。” 如今她即将做到了,或许只差那么一点点,就能在心里彻底将他放下;他却回过头来说,要强求一个机会。 “哪怕你已经放下,也没有关系的,”贺征眼尾泛起淡淡猩红,神情坚决勇毅,宛如绝境之人最后的挣扎,“我只强求这一个机会,让我来学着你当年那般勇敢的样子,无畏无惧,百折不回。一步一步重新走近你。” “若我最终还是回不了头呢?”沐青霜回视着他,坦坦荡荡将自己眼底那些隐秘的痛楚与不甘全数摊在他面前,“若我最后还是选了别人呢?” 贺征双目倏地赤红,两手死死捏成拳,牙关紧咬,似乎光是想想那样的结局,就能痛裂了他五脏六腑。 可是他说:“那我也会同你当年一样,倾尽所有,愿赌服输。” 沐青霜有些恍惚地看了他许久,抿紧的唇渐渐松开。 她的唇慢慢扬起一个苦涩的笑弧。“送银饰腰链给姑娘,在利州风俗上是个什么意思,你当真清楚?” “很清楚。”贺征周身绷得紧紧的,严阵以待地凝视着她,惴惴揣测着她会给出怎样的“判决”。 沐青霜冷然轻笑:“那想必你也清楚,寻常儿郎送这礼物,姑娘可以接受,也可以拒绝。” 贺征没敢吭声,目光始终攫着她那对明亮杏眸。 她面上有一层易容,瞧她的神情就无法真切判断她心意的,只有看着她的眼睛,才能窥探一二。 此刻她的眼神里带着一点点骄傲,一点点凌厉,她嗓音里透出的那份若有似无的笑意,并未抵达她的眼底。 “贺征,你拿这做生辰礼,便是只给我留了一条路,这不公平,”沐青霜再度冷声轻哼,“无论另外那条路我选是不选,你都该给我留着,不是吗?” 就像当年,她倾付满腔热情去追逐他,最终却也容了他的拒绝与放弃。 “生辰礼,你换一份来,我一定收;至于这个,”沐青霜指指旁边的小竹箧,眼神里有发狠的痛快与敞亮,“你另想法子重新送过,至于我收不收,那得看你本事。成交吗?” 贺征绷了半晌的肩头终于徐徐松了。他缓缓闭眼,如释重负:“好,成交。”这很公平。他该有他的诚意。 若她一次不收,他便送第二次、第三次。年少时她让他许多,如今他理当要还。 他不怕她使性子刁难,也不怕她发脾气打骂。只要不是冷硬到底一口回绝,别转头就走避而不见,就已是她手下留情了。 **** 十一月廿八,沐青霜透过利州军府,向朔南王赵诚铭呈上金凤古道地图及沐家暗部府兵名册,称举国一统为大势所趋,沐家愿为国之长远计,自愿将暗部府兵交由朝廷调度,归入官军序列。 赵诚铭大喜,通令各军府,盛赞沐家大义高风,堪为国之砥柱,并恩赏沐家三座位于镐京外城的宅邸,亲笔致信延请沐家于开春后迁居入京,参与登基大典及开朝建制。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