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热,在家中养病?就你这付小身板儿,找遍灵州恐怕也找不着比你更活蹦乱跳的了罢!” “好姊姊,饶了我罢!我最怕痒了!嘻嘻!哎呀!姊姊也不必去了,来我家陪我罢。横竖别院离都督府也不远。” 李丹薇眸光微微一黯,又轻轻挠了李遐玉几回,这才安然自若地笑道:“你当我平日都无事可干么?每天都能空闲下来陪你顽?最近在跟随阿娘学着主持中馈,可是忙碌得很呢。好不容易偷得半日闲,才能来寻你。” 李遐玉素来与她心有灵犀,敏感地察觉到她的心境略有起伏,便不再提此事,转而笑道:“若是十娘姊姊忙,那我便去探望你就是了。咱们也不必顽什么酒令,光是射箭、投壶便足够消磨一整日了。” 李十二郎随在她们身后,看她们彼此笑得坦然随意,较之家中堂姊妹无形之间的刀光剑影,显然情谊更加坚不可摧,不免很是老成地叹了口气。待得闲游半日,两个好姊妹依依不舍地惜别之后,他索性弃了自己的爱马,随着自家阿姊进了马车。 李丹薇斜倚着隐囊,手中把玩着李遐玉送给她的安息匕首:“怎么?你也想劝我,少和元娘来往?”她话中带着两分冷嘲,更多的却是疲惫与执着。 李十二郎眨眨眼,叹道:“阿姊将我当成什么人了?我先前便觉得这一家子都很有意思:谢三郎一看便不是寻常人,言谈举止都简直让人抬不起头来;玉郎性情不错,又文武双全,也是个值得交往的朋友;孙大郎虽然鲁莽些,心地却很良善。今日随着阿姊来了一趟,更觉得元娘也绝非普通的小娘子,心性见识都不知比家中那几个胡搅蛮缠的姊妹高出多少。” 李丹薇神情缓和不少:“是啊。不过因她家是寒门,阿娘与祖母便不许我过于亲近……” 其实,他们陇西李氏丹阳房对世庶之别并不看重。殊不知那位赫赫有名的世祖父(李靖),娶的便是寒门之女,甚至出身都并不算太光彩。几十年来,这桩婚事私下一直隐隐被人当做是败坏门风之举,很是遭人轻蔑鄙视。但那又如何?谁敢亲口污蔑一位一品国夫人?便是外人再多口舌,她这一世与世祖父相濡以沫、儿孙满堂,过得不知比这群只会腹诽她的世家贵妇幸福多少。如她这样的小辈,也从心底羡慕这等相知相守,毫无门户之见的情感。 但偏偏,出身范阳卢氏的祖母、清河崔氏的阿娘,却最见不得这等寒门陋户,最听不得陇西李氏丹阳房的名声被人四处诋毁。便是表面上再如何彬彬有礼、和蔼近人,她们也一直拿高高在上的态度评判着她的知己好友——品行才华皆十分难得又如何?只“寒门之女”这一条,便抹杀了她的一切优点。 李丹薇回过神,勉强笑道:“若不是将你也带出来,说是一同去利人市走一走。恐怕我今天还没有机会来别院探望元娘呢。只希望元娘递帖子过来的时候,阿娘与祖母别为难她才好。” “若非我们都姓李,我还想着将元娘娶回去呢!”李十二郎拍着胸口,“只可惜,‘男女同姓,其生不蕃’——咱们家要错失一个好媳妇了。”他其实年纪尚小,不过十二岁。然而,这样的年纪,却也到了知好色慕少艾的时候,说起婚姻大事亦很是坦然。不少世家大族子弟,甚至十二三岁便已经成亲了——皇家几位公主出降都不过是这般年岁而已。 李丹薇却禁不住笑了:“你可别拿元娘取笑,否则我饶不过你。” 李十二郎想起方才那位美目顾盼、言笑倩兮的小娘子,脸上有些可疑地红了红:“我可不是胡说的。若是能将元娘娶回家,一同射箭狩猎,一同打球赛马,我还能使剑术试一试她的刀法,岂不是夫唱妇随的佳话?”娶得娘子,可不是为了无言以对,成日各忙各事。 李丹薇怔了怔,神色彻底柔和下来:“若她能成为我的弟妇,简直再好不过。可是,十二郎,元娘志不在此。”她所学的一切,都并非只为了兴趣,更并非为了投未来夫君所好,而是志向所在。然而,这些离养尊处优的十二郎实在太遥远了。 李十二郎忽然觉得,眼前的阿姊与身后宅邸里的李遐玉都似乎多了几分难以理解的神秘之感:志不在此?小娘子们所求,无非是嫁得有情郎,比翼双飞过一生。她们的“志”,还会有什么呢?难不成,正因为她们俩所思所想都与寻常小娘子不同,祖母、阿娘才不许她们过多来往?免得阿姊的心也“野”了? 另一头,李遐玉将李丹薇姊弟送出去后,望着他们的马车走远,怅然一叹。 思娘、念娘均感觉到她的心情有些低落,却不知原委。念娘试探着问道:“元娘可是舍不得李娘子?过两日再去都督府探她便是了。如今天候炎热,也不能成日操练,免得过于疲惫,反倒是伤了身子。” “我倒是想去,却不能常去,免得教十娘姊姊为难。”李遐玉道。她先前并非不曾给李丹薇写过信,也并非不曾再度拜访都督府。那时只觉得崔县君的态度无可挑剔,如今想来却不过是不失礼而已。如李丹薇这般聪慧之人,何须在中馈之事上耗费那么多精力?这些事也不过是隐晦地阻碍她们相交的借口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