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面上答应得好好的,转头就口出不逊,简直是越发令人不喜了。 李遐玉遂十分配合地流露出了为难之色:“儿此次入京是奉敕旨而来,又得皇后殿下口谕,每日傍晚时便须得入宫陪伴义阳公主。直至次日早晨拜见圣人与皇后殿下之后,方能出宫。儿也想日日晨昏定省,但眼下恐怕是——” 原先“敕旨”二字被她轻描淡写地说出来,王氏还以为她不过是扯了虎皮做大旗而已。但眼下又听她轻飘飘地说“圣人”、“皇后殿下”、“义阳公主”,便是她再自恃顶级门阀世族,也不由得被这三个称呼所震惊。帝后离陈郡谢氏这等早已经没落的世族实在是太遥远了——她这半生以来,连六七品的官员也从未见过,更何况主宰大唐率土万民的天子与母仪天下的皇后呢? 王氏并非清高不知世事之人——若是如此,她也不会逼迫儿子侄儿都去考进士;她也绝非愚笨不聪敏之人——若是如此,她也不可能好端端地将儿子侄儿都教养长大了。故而,她很清楚,能得到帝后与公主的看重是多不容易的事。便是她十分恼怒这个寒门出身的儿媳,想用晨昏定省与孝顺来压一压她的气焰,将她彻底打磨成她想象当中百依百顺的媳妇,至少眼下也已经是不可能了。 她不得不承认,她或许是有些看走眼了。这个她心中无比厌恶的儿媳,他日说不得会成为陈郡谢氏复兴的机遇——只要想到此,她心中便闷得慌,越发觉得这个寒门之妇永远不可能得她的喜欢。而帝后放着京中的世家贵妇们不信重,无端端便宠爱一个手中握有无数性命的妇人,也着实是奇怪得很。 李遐玉垂着眼,假作正在等着阿家发话,且丝毫没有瞧见她脸上变幻莫测的神情。小王氏则倍觉尴尬,心里总有种错觉,是她没有转圜得当,这才让刚入门的弟媳与阿家起了龃龉。颜氏则是难掩惊异之色,一时觉得这弟妇并非寻常人等,决不可等闲视之,一时又有些忧心忡忡地望向王氏。 “圣人与皇后殿下之命,自是不能违逆。”王氏起身,冷冰冰地道:“既然晨昏定省你都无法做到,便侍奉我用午食,来显一显你的孝心罢。不然,旁人问起我来,我还真不知你这媳妇做过什么孝顺的事!” “阿家说得是。”李遐玉只管答应,似乎并不在意“侍奉用午食”其实是奴婢该做的事。她已经将晨昏定省都推了出去,若是一再拒绝,恐怕不孝的名声就会不胫而走了。为了谢琰与染娘,自然只能暂时忍一忍。再者,不就是举箸夹菜,或者倒一倒酪浆果浆茶水么?比起在地上跪半个时辰一个时辰总好些。 见她答应了,小王氏与颜氏都松了口气,王氏却依旧没有任何和缓之态,冷冷地拂袖道:“说了这么一会儿话,便觉得疲惫极了。我且去休憩片刻,你们三人在此处守着罢。” 于是妯娌三人立即起身,目送她入了内室寝房,四五个侍婢都随进去伺候,且再也不曾出来。因王氏不教她们三个离开,又极度喜静,故而她们也只能沉默着面面相觑,丝毫不敢言语,唯恐扰她歇息。如此对坐相望,苦熬着打发了将近一个多时辰之后,时间早便已经过午了。 这时候,原本在园子中顽耍的孩子们也都回来了,皆是苦着脸儿抚着饥饿的瘪肚皮,却也都不敢出声央求要用些点心吃食垫一垫。李暇玉不知小王氏与颜氏是如何想的,心里无比心疼染娘,便使了个眼色给晴娘。晴娘悄悄地外出一趟,不多时就将几个孩子都唤了出去,取出临时让部曲从街上食肆里买回的小胡饼教他们吃了。 而后,规规矩矩坐着的一家子,直至王氏睡醒洗漱完,才用了迟来的午食。因着时候已经不早了,李暇玉便带着染娘、李遐龄再度拜别王氏,又与小王氏约好过了明日祭灶便正好是个小吉日,适合开始搬迁。 乘着牛车回怀远坊的路上,李暇玉抱着染娘问道:“今日觉得如何?与兄姊们顽得欢喜么?”小家伙用力地点点头:“欢喜。”在小家伙看来,这突然多出来的三位兄长待她极好,不像孙家表兄还会捉弄人。华娘小姊姊也很温和,接了她专程给她的礼物——自家阿爷工坊里那些有趣的边角料。不过顽了一阵而已,他们就像从小一起长大那般亲近起来了。 “你欢喜就好。”李暇玉轻轻一叹,闭目静思起来。李遐龄则忍不住在一旁道:“阿姊便不能不搬过去么?我在外院还听说,你们一直守着她醒过来,才让用午食。离正午都过去一个多时辰了,她怎能安心让你们和孩子们一起等着?” “就凭她是长辈,是阿家,是祖母。”李暇玉正色回道,而后又一笑,“别说傻话了。咱们不是早便知道么?一旦来了长安,我必定要跟着他们一起过的。谁叫我嫁了三郎,早已经成了谢家人呢?大约在阿家看来,她能接纳我入门住着,我便已经该千恩万谢地感激她了罢。” ☆、第一百六十五章?首度冲突 祭灶日后,李暇玉便带着染娘搬进了谢家。王氏先前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