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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节



    楚瑜哦了声,不再追问。

    此时皇帝的寝宫乾元殿中,朱墨也正将煨过的鸡汤慢慢喂到景清帝口中,太医说了,药补不如食补,何况以景清帝眼下的病势,根本已到了药石罔效的程度,何必还强迫他喝那苦药。

    景清帝半靠在枕上,神情异样的枯槁憔悴,他虽不过五十许人,看去却已和行将就木差不离了。

    他静静看着眼前的年轻人,叹道:“难为你一片孝心。”

    “母亲去的时候,微臣亦是这样日日侍奉在侧,并不觉得辛苦。”朱墨凝声说道,有条不紊地继续手上工作。

    想到他以一介稚童之龄承担起照顾娘亲的重责,景清帝不由感慨万千,看向朱墨的目光亦多了几分温柔之色,“你母亲……她去的时候还好么?”

    朱墨停了一下,继而平静说道:“母亲她走得很安详。”

    因为尘世间并没有什么值得她留恋的,景清帝脑中蓦地闪过这个念头,怅惘道:“终究是朕对不住她。”

    许是因为景清帝是一个垂危的老人,指责他再无意义,况且,这世间也没有谁一定需要谁的原谅,朱墨淡然说道:“陛下无须自责,各人有各人的活法,母亲她过得很好,亦从未有过只字片语的怨恨。”

    说不定她已经忘了他这个人了,景清帝怅然想着,目光却渐渐从床褥移到朱墨脸上。不,或许还给他留下一点别的。

    他叹了一声,“你母亲有没有说过,你究竟是谁的孩子?”

    “没有。”朱墨毫不迟疑回答,脸上的肌肉没有丝毫波动。

    不知是真的不知,还是不愿意承认。景清帝寻思着,有些吃力的抬起身子,指着书案上的东西,“把那个拿给朕。”

    是一副黄绢织就的圣旨,朱笔御批,象征着至高无上的皇权。

    景清帝才接过,却立刻珍重的放到朱墨手中,肃然道:“拿着它,朕去之后,它将成为你唯一的庇护。”又苦笑一声,“就当是朕对你们母子的一点补偿。”

    “臣不能受。”朱墨铿然跪下,声音坚定有力,“臣不愿陛下有所误会。”

    他的身世之密,注定只会是一个秘密,永远无法袒露人前。

    “朕不管是不是误会,这道圣旨不止为你,更为你九泉之下的母亲。”景清帝凝眸看着他,嘴唇有轻微的颤动,“就当是可怜朕这个老人,成全朕最后的一点心愿。”

    他大概真是老了,而且不久于人世。朱墨眼中有轻微的怜悯,短暂的犹豫过后,终于肃声伏首,“臣领命。”

    *

    椒房殿里,张皇后焦急的踱着步子,忍不住问向面前宫娥,“陛下为何会单独召见朱墨,究竟有何要事?”

    宫娥垂首道:“奴婢不知。”

    亏她还是在御前伺候的,竟连这点事情都打听不到,真是没用。张皇后挥手示意她退下,心里的烦乱未有丝毫减轻,不单是因为这个,还因为另一件更大更惊人的秘密:半个月前,有人匿名来了一封书信,信中所说,无不令人瞠目结舌,而她派去济宁的人回报的消息,与信中所写无不吻合,这叫张皇后怎能不心生忌惮?

    无论如何,谁也不能威胁我儿的太子之位,张皇后坚定想着,正要命心腹太监往御前查探消息,谁知就见朱墨大步进门来,执手施礼道:“微臣参见皇后。”

    张皇后一眼瞧见他手里握着的黄袱,不由得冷笑出声,“朱大人,你不在御前好好服侍,怎么有空往我这椒房殿来了?”

    再好的同盟,在大功完成后都免不了决裂的下场。何况狡兔死而走狗烹,本就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朱墨沉默了一刹,凝声道:“微臣正因此事而来。”接着便向一旁擦拭桌子的小宫女欠身,“烦请借烛台一用。”

    小宫女是新来的,见到这般俊俏人物,脸都红了,哪还说得出拒绝的话。

    张皇后冷眼瞧着,倒要看看他能玩出何种把戏来,谁知就见朱墨点燃烛台,顺手便将黄绢扔进去,还轻轻吹了吹,好让火烧得更旺些。

    那可是圣旨!张皇后大惊,险些摆出以身护驾的架势,好容易稳住了,厉声道:“你疯了,你这是干什么?”

    “微臣此举,正是为了让娘娘放心。”朱墨款款施了一礼说道,“娘娘现下可以安心了吧?”

    无论那张圣旨上写着什么内容,从今以后,都与他再无瓜葛,自然也不会威胁到张皇后母子的地位。

    张皇后忽然觉得十分颓然,自己费尽心力所追求的,莫非在他眼中竟一钱不值么?待要叫住他好问个清楚,朱墨却已迈开步子大步走出去,一次也没有回头。

    *

    朱墨回到家中,只见楚瑜正由两个丫头服侍着穿衣,按说他已出去了不少时候,不该到日中才起,可见因他不在,楚瑜便又理直气壮的赖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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