叨的忌讳,或许是因为迟迟没有孩子,总盼着神佛能大发慈悲降临一个。 两人沿着山坡找了张草坪坐下,绿锦如地毯一般,卧上去非常舒服。并且一抬头便是霞光万丈,尤觉瑰丽动人。世人总说日出震撼,其实日落又何尝不美好?至少这样清净自在的时光是有些人穷尽一生也求不来的。 楚瑜将胳臂抵在额上,忽的轻声问道:“朱墨,你是不是很早就见过我?” 尽管朱墨极力掩饰,但是在竹屋中的匆匆一瞥,楚瑜还是敏感发觉,画上的那些人物不是别人,正巧是她——无他,楚瑜自己的神态还是能够分辨得出来的。 朱墨迟疑了一下,似乎考虑要不要撒谎,最终还是诚实的应道:“是。” 楚瑜闭了闭眼,声调平淡得似山间流水,“最早是什么时候?” 朱墨下意识的转向左侧,从他这个角度看去,正好可以望见楚瑜的侧影,小巧挺直的鼻子,略带弧度的嘴唇,使她看上去颇显稚气。 这一点倒是和孩提时分毫未变。 朱墨不禁露出微笑,他想起自己刚刚随一群胡商混入京城的时候,已经饿了两天两夜,还不曾吃东西,不得已,只有靠乞讨为生。可是京城的乞丐也是一种职业,他争地盘争不过旁人,偶尔得到一个两个铜子,也被他们悉数抢去——饿久了的小孩子毕竟气力不如,如何斗得过他们? 正在朱墨以为自己会奄奄一息昏死在街头时,一座富丽堂皇的马车从他眼前驶过,里头是一个容颜可亲的官家小姐与她的仆妇伴当们。女孩子扯了扯仆妇的衣裳,说道:“我们给他一个馒头。” 这女孩子虽然小,说的话却很有分量,于是仆妇们解开包袱,女孩子亲手拿了一个馒头递给他,脆生生的道:“慢点吃,别噎着。” 朱墨陡然间觉得十分羞惭,他是这样污脏不堪,对方却是那样干净俊美。对生的渴望迫使他腆着脸接下这份施舍,他一口咬下去,“嘎嘣”一声,在馒头的裂纹里发现了一枚金叶子。 馒头并不是包子,做馒头的师傅也不可能包进这样贵重的馅料。朱墨愕然抬头,那女孩子坐在车厢后座,透过车窗灵巧的朝他眨了眨眼,继而消失在街道的拐角处。 她用细微且贴心的举动维护了一个小乞丐的尊严,或许这份温情并非只对于他,但却足以使朱墨铭感五内,牢记于心。 楚瑜听他说完这个故事,却是满面羞惭,那么久的事情,她自己都快不记得了。况且她隐约觉得幼时的国公府比现在阔气许多,那时候没人把钱当钱的,楚瑜自小受到的教育更使她不在意钱的价值,没想到却是一饭之恩为始,百岁之好合终。 朱墨牢牢抓着她的手,正色道:“阿瑜,或许你不一定相信,但我的确是自那时起,便决定娶你为妻,相依相守,永不辜负。” 楚瑜蓦地想起楚珝对她说过的那番话,抱怨花灯节上朱墨看中的是楚瑜而不是她,如今瞧来,岂止是因为花灯节,从一开始楚珝便输了,亏她还振振有词,以为自己受了多大的冤屈般。 朱墨没想到这样情意绵绵的时刻,她却舍得破坏气氛,不由得瞪圆了眼,“你笑什么?” “没什么。”楚瑜忙摆了摆手,弯起的嘴角也用力捺下去。逝者已矣,她当然也不必再和死人较真了。 落日已经西沉,楚瑜觉得肚子咕咕叫起来,遂撞了撞朱墨的胳膊肘,“咱们是不是该用晚膳了?” 又委屈巴巴的看着朱墨,“我不爱吃干粮。”冷冰冰的跟块硬疙瘩般。 朱墨二话不说站起身来,拍了拍衣上的灰,拉起她的手便向前走去。 “你会做饭?”楚瑜狐疑的道,可别赖在她头上罢?她现在可是累得一点都不想动弹了。 “不会。”朱墨很干脆的回道,“但是有人会,你随我来便是。” 两人下到山腰,原来此地另有一户人家,且炊烟袅袅,正到了开饭的时候。一个妇人正在炊饭,另一个年长男子则细致的将坛中的清酒通过漏斗倾泻到一只竹杯中。 朱墨一进门便朗声道:“乔老头,我又来叨扰您了。” 姓乔的老人忙转过身来,擦了擦手赶着来见礼,朱墨介绍道:“这位是帮我看守茶园的乔老头,别看他年纪大,精神头倒还足得很,要不怎么在这山里待下去的。” 楚瑜可不能学着他粗声大气的,很客气的唤了声“老伯”,就看向厨房里:里头香气袅绕,把人的馋虫都快勾上来了。 没多一会儿,乔老头的妻子耿氏也从里头出来,见了楚瑜,照样的问了好,又将整治好的菜蔬一样样摆出来,有山林中打落的竹鸡,烤好了撕成方便啃食的小块;亦有溪流中网到的鲜鱼,熬制了鱼汤,汤色纯白,浓鲜可口。此外,还有野菌蕨菜等等,皆是清淡味美,颇显山中野趣。 耿大娘很是热情的招呼大伙儿开饭,众人也就不必拘礼。独楚瑜闻见那烟笋炒腊肉的气味,不知怎的胃里泛起一阵恶心,竟扶着桌子干呕起来。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