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辗转一夜也没拿定个主意,直到人登了门,也就只能来见了。 老实说,方才一见之下,他险些没认出许碧来。那一瞬间他不由得想起了早已故去的杨氏,心中不由得五味杂陈——十几年了,杨氏在他记忆中已然淡去,就连她留下的女儿仿佛也只是个淡淡的影子,今日一见,倒仿佛是见了个陌生人一般。 再看看这些礼物,女儿还记得他爱喝龙井春茶,他却不知丝毫不知女儿爱些什么,不由得有些惭愧起来。不过没等他抒发一下难得泛起的父爱,许碧已经含笑道:“自离了家里,倒时常想念翠庐居,这会儿父亲若是无事,我想回去瞧瞧。” 这说是去翠庐居,其实就是去看路姨娘。许夫人脸色微沉,正想开口,沈云殊已随着起身笑道:“我也想看看你从前住的地方是什么样子。” 他口中与许碧说话,眼睛却看着许良圃。许良圃竟说不出反对的话来,只得道:“去瞧瞧也好。别耽搁得太久,中午总要在家里用饭。虽说只你们小夫妻在京里,也不好回去太晚了,这是礼数。” 沈云殊无可不可地笑了一下:“多谢岳父大人。” 两人并肩出去了,许夫人的脸就黑了下来,冷笑道:“瞧瞧,如今可气派了,连我都不放在眼睛里。” 许良圃心里还想着早逝的杨姨娘,略觉有些愧疚,没精打采地道:“回门总是礼,人都来了,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许夫人空着肚子窝了一包气跑回来,此刻一听许良圃的话,顿时恼了:“老爷这会儿倒说这话了。是谁之前说沈家得罪了太后,怕影响了瑶儿参选,也不想让他们回门的?” 许良圃被当着儿女们的面戳穿,不由得有些下不来台,又没得可驳许夫人,拉了脸道:“这些话也好当着孩子们的面说的?”转头对许瑾道,“虽说今日不去学里,也不能断了功课,回书房去先写几篇字,晚些我要考你的书。”说罢甩袖子走了。 他这么一提,许夫人的火气又转到了许瑾头上,沉了脸道:“谁叫你今日不去学里的?” 许瑾连忙起身,小心地道:“到底是二姐姐回门……她出门时我未曾相送,如今远嫁江浙,偶尔回来一次,总要见一见的……” 许夫人素知自己这个儿子读书读得有些愚了,总是将一家子骨肉的话放在心里,虽与许碧并不很亲近,却也总记着这个是他姐姐。这还幸得他并不知道姊妹易嫁的事儿,否则只怕心里还有愧疚,更不知要做些什么了。 待要责备,话却也说不出口,总不能说圣贤书都是狗屁,姨娘所出的根本不该视作骨肉罢。这样话自己心里想想就罢,要说出来那是万万不行。只能怪自己生了这么个没心眼儿的,不晓得一母所出才是真骨肉。竟真看不出她根本不想让许碧回门,居然还特地往学里请了假,在家里等着见这个庶姐! 且她也只生得这一个儿子,又哪里真的舍得斥责,只得道:“那也不能耽搁了读书。眼看你就十四了,明年就要应童试,县考是二月,瞧着好像远得很,其实眨眼就到了,万不可懈怠……” 她絮絮地数说了一会儿,还是许瑶打了个圆场道:“弟弟一向用功,母亲不必担心。母亲一路上赶回来,还未曾用早饭,不如叫厨房上些点心先垫一垫。”才让许瑾得了机会退出去。 许夫人便叹了口气:“这孩子,也是老实得过头了。”就这个性子,日后便是做了官,怕是也艰难。 许瑶劝道:“弟弟读圣贤书,守礼也是应当的。”她心里明白,许夫人自己能责备许瑾,却是不容别人说许瑾不是的,便是亲女儿也不成。 许珠却没姐姐这么明白,撇了撇嘴道:“我看他是读书读傻了,亲疏远近也分不清。这般呆头呆脑的,也不知能不能进学。”说着又忍不住伸手翻一翻自己眼前那些东西,带着几分妒意道:“她如今倒大方了……也不知给翠庐居送些什么。” 她的丫鬟知翠忙小声笑答道:“奴婢瞧着,二姑奶奶还叫人往厨房送了些鲍鱼干贝之类,那车上剩下的也就没什么好东西了。除了两匹素面绸,就是些本色布,颜色都不曾染,便是多也不值几个钱。另有几包茶叶,也只是拿油纸包了包,怕不是哪里弄来的次等货罢……” 知翠尚未说完,许夫人已经寒了脸。许瑶知晓这是许珠说许瑾不能进学惹来的火气,连忙先训斥许珠道:“这些东西你打听什么,没得叫人觉得你小家子气,连这点子东西也要计较。” 许珠不服气道:“我便是说说。” 许瑶冷冷瞥了知翠一眼,道:“你一个姑娘家,身边的人这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