慰了路姨娘一番,刚说得路姨娘收了眼泪,竹青便进来道:“沈家有人来寻姑爷,说衙门里有人找,请姑爷快些回去。” 这下回门饭也吃不成了。许夫人倒是正中下怀,连客气话都不想说,紧赶着许碧也一起走:“既嫁了就是沈家的人,自是一切都要以姑爷为重,万不可恃宠而骄。”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许碧一眼。 许碧正好也不想吃这顿饭,笑吟吟地领了许夫人的教导,上了马车才笑:“好像送瘟神一般。” 沈云殊失笑:“哪有你这样说自己的……”既然能开这般玩笑,看来心情不错。 “看见姨娘精神不错,我也就放心了。衙门里是什么事?” 沈云殊轻轻一哂:“袁胜玄入京了。赶得倒也快。大约是跑到兵部里说了什么,那边想给我找点小麻烦罢了。不是什么大事,无非是回几句话,只是怕今日不能陪你去林家了。叫五炼九炼送你罢。” “九炼一个就行,五炼还是跟着你,有什么事儿也好送个信。”京城之中,天子脚下,总不会有宣城驿那样的事发生了。 沈云殊微微一笑:“你放心,不会有什么事的。晚上等我吃饭,给你带老香斋的酱牛肉。” 许碧怀着对酱牛肉的期待,去了林家。 林家在城南,住的多是平民百姓,许碧过去的时候一整条街道都已在举火做饭,冒着袅袅炊烟——灯油费钱,大家都赶着天黑之前早些做饭,吃罢了饭左邻右舍说几句话,就可歇下了。 林家也已经在做饭了,九炼敲了几下门,才有个小厮来应门。人看着甚是瘦小,也就十三四岁的模样,身上穿着半旧的布衣,却洗得十分干净。听说是替苏家表小姐来送信的,连忙请他们进门,一边冲着正在院角摘豆子的一个小丫头道:“快去给老爷太太回话。” 其实这宅子总共也没有多大,房浅屋窄,这小厮只要在院门处喊一声,里头也尽听得清楚。可他却并不高声,竟是甚有规矩的模样。而那小丫头听了,便一溜烟地往屋里跑,瞧着也是怪伶俐的。 许碧游目四顾,只见这宅子本是两进的,这会儿却在中间砌了一道墙隔开,不知是卖了还是租了。前院就是五间房,另在院角盖了两间小房充做厨房柴房,便把个院子挤得紧紧巴巴,颇有点转不开身的感觉。 林大老爷是个清隽的中年人,生得跟苏阮有几分相似,只是两道眉总是皱着,在眉心处挤出了清楚的川字纹。林大太太在这一点上与他完全相同,虽是出来见客带着笑容,也掩不去那一丝愁色。 许碧取出苏阮的信,林大老爷接在手里,面上就有些感慨之色:“一晃都十几年了……” “苏姐姐原是昨日要亲自来的,谁知半路上马车翻了。”许碧替苏阮解释了一句,“她如今出门不便,又思念亲人,只得叫我来送封信……”苏夫人昨天放她出门是为了制造车祸,没能成功,后头必定又不会让苏阮出来了。 林大老爷便有些吃惊:“马车翻了?阮儿她可曾伤着?” “倒是不曾伤到。”苏阮昨天写信的时候许碧就在旁边,看见她只是在信上说了几句家常的话,无非是问候林家诸人,并希望再走动云云。许碧思忖了一下,决定还是将苏阮如今的处境提一提。 林大老爷的两道眉毛就拧得更紧了:“竟是要送她入宫?” 林大太太一直在旁边静听着,这会儿才细声细气地道:“若能入宫倒是难得的。你衙门里几位上官,不都送女儿参选了么?有个家里没有适龄女孩儿的,他家太太还抱怨过呢。” 许碧瞥了一眼林大太太,只管跟林大老爷说话:“若是入宫自不必说,可苏夫人只怕并不想苏姐姐中选。女儿家的事,婚姻最重,林老爷是苏姐姐亲舅父,若能替她斟酌一二,自是最好不过。” 林大老爷叹了口气:“两家久已不相往来,只怕,只怕我说不上话……” 许碧心里一阵失望,起身道:“既然如此,信已然送到,我就先回去了。想来若苏姐姐的母亲地下有知,也会谅解林老爷的。” 这话说得就有点儿讽刺了。林大老爷脸上漫出点红色来,撑着送走了许碧,回屋来就重重叹了口气。 林大太太温婉地给他倒了杯茶,道:“既是外甥女儿来了京里,我们也该备份礼过去。说要选秀,脂粉总是用得着的。近来那边街口新开了个玉露斋,为招揽客人,脂粉卖得便宜些,我瞧着颜色也鲜亮。我这里还能挪出十几两银子,买几样送过去,既是老爷的心意,也让苏家知道外甥女儿还有亲眷在,想来做什么事也要顾忌几分。”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