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米下锅,病床上的老母哀哀将亡,于是同他抱头哭了一场后,便将他卖予一家乡绅为奴。 若是没有意外,他萧眠一生或许真的应当在那乡绅家中当一辈子的奴婢了,但在他十四岁那年,朝廷同南疆开战,四处征丁,那乡绅既不愿自己儿子受苦,又舍不得花费银钱,于是便将同儿子差不多年岁的萧眠推了出去。 于是,茫茫然的萧眠便穿上同纸一般薄的甲衣,抱着同他矮不了多少的燕刀,就这样上了战场。 三年下来,战争告一段落,他也侥幸活了下来,有功无过,因此前去京都受封,但就在去往京都的路上,他却在机缘巧合之下被他的亲父亲母找着。 一番波折过后,他既不愿担上欺君之名,又不愿再认那乡绅为父,因此他便死遁离去,随着父母回到了他真正的家中。 可还不等他与父母多多相处,世事竟又再变,多年前那意图与他同归于尽的仇人竟也并未死去,并神功大成,找上门来,屠尽萧家庄人,若非萧眠与萧霜那时正在山下游玩,怕也是要身死其手。 而后,他萧眠便带着他年幼的小妹萧霜陷入了无尽的逃跑和躲藏之中,若非通天峰峰主王已成偶然经过,掐算出他们之间有师徒之缘,并将他收入门下,恐怕他和小妹早就死在那贼人之手了。 纵观萧眠前半生,他亲缘寡淡,命途多舛,背叛逃亡和求生,早已成了他习以为常的事,因此,就算他成了通天峰的大弟子,就算他在修行之路上一路顺风,但对他人的疏离和警惕早已经刻进了骨子里。 他关心着很多人,因为那是身为通天峰大弟子的他应当关心的,而他作为萧眠关心在意着的,也不过那么寥寥几人罢了。 而这石秀容,就是其中之一。 几乎没有人知道,身为通天峰首席大弟子的萧眠,却会同青云峰一个不起眼的小小女修来往甚密,可事实上,他们之间的相识,已是很早之前的事了。 石秀容看穿了他骨子里的凉薄和疏离,而他也看到了石秀容秀美面容下那颗坚定的求道之心。 既然如此,她又为何会入魔? 她又为何会在她思过之时,出现在通云门外? 萧眠想不明白,但却当机立断,将石秀容藏了起来。 果然,没过多久后,一只传讯纸鹤随着通讯们的执法堂弟子来到了他的面前,告诉他石秀容叛门的消息,并要求萧眠在瞧见石秀容后将她立即抓回通云门。 萧眠笑着应下,但却转头便将这件事抛到脑后。 他只是阖上门,开启了那座布置在住处、以备不时之需的大阵,而后转过头来,用温和的目光望向了石秀容,道:“发生了何事?” 石秀容迎上萧眠的目光,就连听闻父母死讯时也不曾流下的泪终于潸然而下。 石秀容道:“若有人杀你父母,你当如何?” 萧眠神色微怔,想到了那曾经杀他不成、后又屠尽萧家庄的贼人,不由得唇角微挑,斜飞入鬓的剑眉却扬起了森然弧度,道:“自然是杀。” 萧眠的声音十分平静,但话语中的杀意却如同从尸山火海中洗练而来,让人呼吸都忍不住停滞。 但石秀容却恍然未觉,呆呆出神,良久,才道:“若杀你父母的人,是对你恩重如山之人呢?” 萧眠似是突然明白了什么,望向石秀容的眼中充满了悲悯,心中升出了莫大的悲哀之情。 他不由得低下了声音:“恩仇都在心中,但若你有一天辨不清何为恩何为仇,那么便去问你的心,问你的道……唯有它们,才会告诉你真正的答案。” 石秀容怔怔抬头,凝视萧眠良久,凄然一笑。 “很久以前,我便以为,修道乃是明心见性,清明道心,追寻天道之事。俗世之人多有烦忧,天灾*不断,所以唯有修成大道,才能抛开一切,重新找回己心和真我……但我却忘了人生多苦,世事多艰。” “何为对?何为错?何为道?何为魔?” “求道之路多艰,我已然越发看不明白了……但我还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