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着的碎银子,强行塞到何幽楠的怀里:“先拿去用。” 何幽楠又不傻,这老鸨的钱岂是能接的。但是那老鸨又说:“别多心,就当是老妇暂借给你的,唉,人生在世,谁还没有个难处啊。”见快中午了,反而催促何幽楠快点回家,免得家人着急了。 何幽楠左袖子里揣着这包银子,右袖子里是几枚铜钱。那些铜钱连交房租都不够,更别提吃饭买药了。何幽楠只觉得周身宛如在油锅里煎熬一般。这样浑浑噩噩地回了家。房东一家正在屋子里吃饭,倒是没跟她要房租,幽幽一头扑到她怀里要抱抱,嘴里嚷着肚子饿饿,顾庭树见她回来,就跟她说:“我今日训斥了房东一家,他们不敢再为难你了。” 何幽楠觉得很头疼,心想你就别给我添乱了。但是她嘴上也只能说:“你何必跟那些人计较呢,倒辱没了自己的身份。”她把港口停运的事情跟顾庭树说了,顾庭树有些失望,然后随遇而安地说:“只好先在这里养伤了。”他又问:“你的月钱发了吗?发了多少?” 何幽楠捏着袖子里的几枚铜钱,含糊道:“够咱们用的了。”她忙去淘米做饭,因为回来的时候没有买菜,而她也不愿意动老鸨给的银子,所以他们一家中午只能吃米饭配咸菜丝了。 饭菜太简陋了,大家都吃得垂头丧气,幽幽吃了一小勺米饭就不吃了,她嘴上不说,眼睛却一个劲儿地往院子里瞅,房东家的胖儿子正举着一个鸡腿乱啃。何幽楠拍拍幽幽的脑袋,她扭着身子趴在何幽楠的腿上,撅着嘴巴很不高兴的样子。 顾庭树倒是没有抱怨什么,安之若素地吃了午饭,跟何幽楠说:“我今日扶着床沿走了几步。” 何幽楠听了也很高兴:“到底是底子好,竟然恢复得这样快。” 顾庭树温和地笑道:“总不好一直拖累你,你一个弱女子这样忙进忙出,外人见了尚且心疼,更何况是我。” 何幽楠正在洗碗,听见这话不知怎地鼻子一酸,竟要落泪了。顾庭树说的不是情话,是朴素的实话,正因为这话说得老实,她才觉得珍贵。 下午何幽楠没有出去找差事,她把家里的衣服浆洗了一遍,又翻了翻抽屉柜子,真是一贫如洗,连可以典当的东西也没有了。她坐在屋子里发了一会儿呆,直到顾庭树叫她:“我该吃药了。” 何幽楠这才哦了一声,起身取了药罐,然后才发现药材已经用光了。顾庭树见她神思恍惚,以为她累着了,就说:“算了,我的伤已经快好了,这药不吃也罢。” “不行!”何幽楠立刻说:“这才刚有点起色,怎么能半途而废。”顿了顿又轻松地说:“这些药很便宜的,我买得起。”她露出自信满满的样子,起身出门买药去了。 快傍晚的时候何幽楠才回来。回来的时候手里提着一大堆东西。除了顾庭树的药,还有新鲜的蔬菜,时令水果,一斤排骨,一只烤鸭。幽幽欢喜地绕着她的腿转悠。何幽楠脸上带着笑容,眼圈却有些发红,她把蔬菜和排骨放到灶间碗柜里。水果清洗切盘,烤鸭也剁成块,先把一只鸭腿塞到幽幽的手里,然后对顾庭树说:“我找了份新差事,给一个大户人家清扫佛堂,只是白天人家要礼佛,非得夜里去。他们家老太太心善,许诺了许多工钱。”这些话她已经在心里演练了许久,说出来也是天衣无缝。 顾庭树倒是不在乎工钱的多少,他只是叹气说:“唉,真委屈你了,等我的腿好了……”可是何幽楠并不在意金钱名分,所以顾庭树这后半句话不知道怎么说了。 何幽楠也不要他的任何许诺,她只知道自己在他心里有分量了。 ☆、终其一生的爱 何幽楠每天夜里出门,到凌晨时候才回来。每次回来身上总是带着很重的檀香味道。她先烧水洗澡,然后把挣来的钱分作几份,大部分买药,小部分做生活开销,另有一小部分放进针线筐里存起来,这是他们回去的路费。她已经想好了,等顾庭树双脚能走路时,钱也存够了,她立刻离开那种地方,跟顾庭树回家。 天色大亮的时候,房间里传来香喷喷的饭菜香味,有时是葱炒鸡蛋,有时是海米炒冬瓜。顾庭树和幽幽先后醒来,一齐高兴地从棉被里探出头,一个喊:“妈妈回来啦。”一个说:“幽楠回来啦。” 饭菜还在炉子里热着,何幽楠端来热水给他们俩穿衣洗脸。她把穿戴整齐的幽幽放到地上,把顾庭树的双腿搬到床沿,让他扶着墙壁活动几步。然后她支开小方桌,搬来小板凳,扶顾庭树坐下,三人愉快地吃早饭。 上午时间她是倒在床上睡觉,顾庭树和幽幽也不打扰她,一个坐轮椅,一个迈着小腿,一齐在院子里玩。有时候顾庭树也会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去街边买一把豆角,或者拿把扫帚清扫院子,幽幽也很懂事,颠颠地跟在父亲身后打下手。 下午何幽楠才有短暂的时间整理家务,逗幽幽高兴,陪顾庭树说话。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两人的关系从不冷不热变成了细水长流,坐在一起有时候闲闲地说话,有时候一言不发,彼此都很习惯并依赖对方的存在。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