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衣。 赵寻雪将医药箱放在旁边的桌上,坐在郭临身后。 眼前这个纤瘦有力的身姿,披着被血染红的衣裳。 这幅画面,好像从很久以前,就已经印在了他的脑海里。 那时不过是稚龄的孩童,背上却横七竖八有着许多狰狞的伤口。而他是药王谷下人的孩子,彼时医术并不精良。上药时手没有轻重,总会把她弄得泪眼汪汪。 “哎,你轻点哎!”她疼得直囔。转过头,盈满泪珠的秀眸一闪,狠狠地瞪上他一眼。 那时的他与她说了些什么呢? 若是早知道如今陌路至此,当初不如不曾遇见。可若不曾遇见,那么没有她出现的生命,他会如何过下去,竟是一点也想不出来。 赵寻雪抬起手,轻轻地捻起浸血的衣料,用小剪刀沿着伤口边缘剪开。衣料随着剪刀不断的咔嚓声,一点点脱离伤口。剪掉的中衣下,是厚厚的一层裹胸布条,布条上的血一层一层,鲜红覆盖在干了的深红上。布条下露出的些许肌肤,也尽是凝固的血渍。 他就这样慢慢地、轻柔地替她清理着伤口。背上狰狞的血块被他一点点擦掉,偶尔触碰到伤口断开的嫩肉,郭临也仍是一声未吭。 屋内静得可怕,这种静,似一道沉甸甸的枷锁,压在二人心间。 “你变了很多……”他终究还是忍不住,打破了平静。 他想了很久,他有很多话想要告诉她。可即使是在这样危机的时刻,挣来的微薄的独处时间,他也只敢,只能,轻轻地问上这样一句话。 隔了好久,久到他几乎以为时间静止时,耳畔传来了郭临的声音。 她说:“我扮男装已经快七年了,自然是变化很大。” 她大概知道赵寻雪想要说什么,只是不愿去想。 赵寻礼说的那些话,这些日子她常常会在心里咀嚼上好几遍。 白子毓也是如此,可不同的是,他是为了从这些话中,找出对付德王的突破口。而她是为了什么,或许连她自己也说不清。 无论是在汤泉宫、庐江水畔,还是现在。其实要了赵寻雪的命很简单。她有无数种方法可以将他暗杀,将他毁尸灭迹。 然而犹豫了再犹豫,借口一个接一个。只是她,不愿承认而已。 “是啊,以前给你疗伤,你总会喊疼。现在……你比男子更厉害了。”赵寻雪将药米分一点点倒在伤口上。 郭临闭上了眼睛,感到伤口沾了药米分,火辣得厉害。而身后那只手迅速干脆地将净布盖在上面,温热的净布缓解了药米分的刺激。 不止是她,他何尝不是变了。 “因为有人需要我去保护。”她浅笑道。 是因为失血太多,难得安宁,才不愿破坏气氛,郭临对自己解释。 屋内重新恢复了宁静,静得呼吸可闻。可现在这种静,之于赵寻雪,却似一捧温泉水,融在伫立冷风的心间,温暖得不可思议。 “阿……临,”赵寻雪缓缓说道,“今天早上,羽林军衙门的牢狱里不见了个犯人。那人……是我父亲。” 郭临稍稍侧了侧头。他终于还是亲口告诉自己了,她心中想着。 “他在宫中为医时,配错药害死了一个人,因此逃离京城入了药王谷。不过,过了十八年,这件事还是被人翻出来了。所以……” 所以你被德王威胁,用你的命来交换你父亲。郭临在心中将他未说出口的话补完。 赵寻雪哽了片刻,涩声道:“白大人在牢狱时,见过他,我想……” 郭临猛地睁大眼,她几乎是在一瞬间站起回身。一直握在手中长剑轮了个圈,笔直地对准赵寻雪。 赵寻雪正拿着白布往她伤口上绑去,一时不觉,手背被剑尖划出一道口子。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