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婉分明看到有人眼中一闪而过的氤氲,心中就似钝器狠狠刮过。 邵文槿低眉沉默片刻,牵她起身,悠悠开口,“走吧,前方村落尚远,今夜怕是要歇在野郊。” 仍旧是淡然语气,只是半字不言其他。 阮婉凝眸打量他,却不应声。 他也佯装不觉,“你脚上的伤未好全,上来。” 他背她。 邵文槿心中藏事,阮婉不想拂了他心意。他俯身蹲下,她就照办。 双臂环在他颈前,看到他颈后细小的伤痕,不知是何时滚落时伤到的。心中莫名涌起的情愫,几分道不清的复杂滋味,安静靠在他肩头,竟能听到他的呼吸。 便偎在一旁,凝眸看他侧颜。 他生得不若邵文松那般白皙好看,英朗之色,却有旁人比不过的风华,竟是这般引人瞩目。 看了许久,才又喃喃道,“文槿,我养在南郊的那匹马送你可好?” 都是巴尔一批进贡的,兴许还是他那匹的兄弟姊妹。 她素来牙尖嘴利,眼下却不知如何开口宽慰。 邵文槿淡然笑道,“你那头养得太胖。” 阮婉微怔,原来他笑也是这般好看,斯文有礼,倒与洪水猛兽有天壤之别。怔了稍许,一时忘了应声,又怕被他察觉,不假思索补道,“胖些有何不好的?反倒稳妥。” 分明是信口开河,邵文槿莞尔,“跑不动,不灵活,战场上拿来作何?” 阮婉稍楞,尴尬道,“那就让它瘦些。” 邵文槿驻足看她。 越描越黑,阮婉只得支吾,“是它平日里吃得太好了些……” 邵文槿笑出声来。 他笑了便好,阮婉就也舒眉。稍许,又呢喃道,“文槿,早前是我任性,不该给你的马喂巴豆。” 她其实早就想说,一直不知如何开口。许是心中不踏实,越是忐忑不安,才越会记得提起。 邵文槿缓缓敛了笑意,“阮婉,我们会安全回到南顺的。” 阮婉微怔,好似暖意丝丝泅开在心悸,她的心思,他向来看得清楚。 …… 夜色渐晚,寻了野郊深处歇息。 此处离村落尚有一段距离,夜间赶路并不稳妥,白日里又惊魂未定,两人都疲惫至极,所幸歇息一夜再上路。 两人既未生火,也没憩在树下。 常年行军,邵文槿这些基本常识还是有的。临近繁盛枝干里端,倚树而眠,邵文槿环紧她,她便枕着邵文槿臂弯入睡。 她今日是哭累了,又几日未曾踏实过,均匀呼吸响起在耳畔,邵文槿便取下外袍替她盖好。 还好正值夏日,夜里算不得凉。 待得阮婉入睡,邵文槿才有空思及旁事。 几日前与阮婉分道走,他一路上遇到的截杀不在少数。但蹊跷的是,大凡截杀,他和叶莲逃脱之后竟会没有追兵。即便后来再遭遇截杀,也都不是同一波人。 小路是捷径,但他同叶莲辗转多处,并未至荣城露面,直至确认甩掉了危险,才敢前往郡城撵阮婉和江离。 换言之,该是有人一路尾随他,却无恶意。他一时猜不出是何人,也不清楚他的意图。 而郡城一场意外,该是另有其人跟踪了江离和阮婉到郡城,又见到叶莲和他一处,叶莲个头和阮婉相仿,就将叶莲身份错当成了阮婉。 分明箭箭都是冲着取叶莲性命去的,若非如此,哪会留机会给他们逃脱!而他们逃脱之后,又没有追兵来撵。 天下间哪有如此巧合之事? 邵文槿自然疑惑,一则,不知清理掉追兵的人是谁? 其二,就不知西秦国中,究竟有谁与她这般深仇大恨?! 还是,原本就是南顺国中之人? 南郊马场只怕也不是意外,那时起,就有人想对阮婉下狠手。 阮婉过往是在京中惹是生非,却大抵都是京中同辈子弟间的打打闹闹,哪里会有人做到此种地步? 远在南顺,势力要越过苍月染指西秦,绝非易事。那便是南顺国中,有人与西秦里应外合。 若果真如此,他和阮婉想要平安返回南顺,恐怕还需旁的契机。 …… 翌日清晨,阮婉乍醒,“邵文槿!”声音唤得有些急,又喘着粗气,该是作了场噩梦,梦里有他。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