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乘坐暖轿往西庄,许皇后寓处而去。路有些远,又兼朔风凛凛,滑冻凌凌,抗轿子的内侍脚步更快不起来。范雪瑶把手搭在暖手炉上,阖着眼,身子倚着背靠,随着暖轿轻微的摇摆微微晃动。下了山,一路只闻得寒飒飒林风,裙子窸窣声。 须臾,听得外边画屏轻声唤道:“娘子,到了。” 范雪瑶起身下轿,在轿子内的时候也不觉得怎么暖和,可乍一出来,顿时就如寒风刺骨,深刻感受到暖轿里的温暖。范雪瑶理了理大红遍地金貂鼠皮斗篷,挡住了迎面而来的寒风,画屏早撑起了伞,挡住寒风与冰花,接范雪瑶进西庄。 她们一行人走过来,无比醒目,不等走近,就有有眼色的小宫女上前引路,将范雪瑶等人引去了明间。 明间内,早设了锦帐围屏,地铺锦毯,放下了梅花暖帘,地平上龙凤呈祥黄铜大盆内焚着兽炭,银烛荧煌,花灯鲜艳,桃李争妍缂丝屏风前安放一座金象腿玉顶炉,约数尺高,做的甚至奇巧大气。身穿大红圆领袍,缠着腰黄的的小宫女忙打起帘子,兰麝香飘,金碧彩霞交辉。 范雪瑶眨了眨眼,眨去那阵烟燎气和灿光闪耀出的眼泪。 首先瞧见六名打扮的灯人儿一般的歌伎银筝琵琶,笙箫笛管,唱着一套《新水令》“小园昨夜放江梅”,果然是声韵悠扬。 再细细一看,正中独设一席,左右两边各一席相陪,下面又对称设了十二席。皆盘堆异果,花插玉瓶。锦绣桌帷,销金椅垫。端的花簇锦攒,箫韶盈耳。 门前侍立打帘的宫女心中思绪万千,放帘子时,还在不住偷偷观察范雪瑶,眼中暗藏着一丝同情。 来者不善呐,范雪瑶轻轻叹息。 “昭仪总算是来了,你可是来迟了,得罚酒三钟咱们才能饶过你。” 范雪瑶循声看去,原来是长孙昭容。看她描着宫妆,打扮的光鲜亮丽,穿一件织金大红纻丝金云鹭锦绣袄,貂鼠领子,系一条结彩鹅黄锦绣璎珞裙,下映着大红高底锦鸡绣花凤嘴鞋。 发梳高髻,簪戴一副金镶珍宝摺丝福禄点翠首饰,倒是宫样,却不似是她宫分内的。也不知是带进宫来的,还是私底下使钱命司珍司攒造的。 范雪瑶盈盈一笑,先向诸位嫔妃道了万福,才温声说道:“昭容莫要故意拿我,我看席上还空了大半,怎就是来迟了?” 长孙昭容笑容可掬地说道:“我们可不管别人来没来。咱们可一早就来了,陪着圣人说了好一会子话了,你这么晚才来,不就是迟了?”说着就拿起一个金双芝耳葵花杯斟了满满一杯甜茉莉花酒,就递与范雪瑶,要她吃完。 范雪瑶嗔笑道:“我酒量不好是众人皆知的,这还没上菜你就攮这一大杯给我,莫不是要灌醉我好叫我出丑?” 长孙昭容粉脸带笑,故作出一副恶狠狠的模样说道:“原来你看出我的真心来了,好叫你知道,我就是要灌醉你,吃了这杯酒,日后千万记着莫要惹我,他日我再请你吃茶吃酒,看你还敢不敢有话推辞。” 旁的嫔妃嬉闹着打边鼓附和长孙昭容,嘲说她道:“叫她吃叫她吃,看她受了这遭还晓不晓得好歹。” 范雪瑶心知她们心里含怨,又见上首许皇后笑而不语,始终不闻一声,这杯酒她今日是吃定了,便故作吃她们说不过的样子,捧起金杯,慢慢喝完。莹润的俏脸上顿时浮现一抹粉红,朦胧了双眼,晕晕乎乎把酒杯放下,好声好气地说:“酒也吃过了,你们便饶过我吧。否则一会儿别的姊妹来了,岂不是要叫我出丑了?” 长孙昭容等人也不敢做的太过,逼她吃一杯酒还能说是玩耍闹着玩儿,范雪瑶都这么说了,她们还要逼她吃完三杯,既显得不依不饶,没分寸,也会显得她们小心眼,是故意欺她。 虽然事实就是这样,可是在座哪个敢真把心里想的与人说?每个都恨不得披上一层菩萨的皮儿,扮作个救苦救难大慈大悲的活观音,哪肯叫人看觑到真心?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