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渊楼残党,倒让一直烦恼的窒碍瓶颈出现了松动。 他这一路踏浪远行,隐于日光与海风之中。 无人发现,陈禾也不与任何人交谈,偶尔追上一条可疑的船,就上去细细搜查,船上的人纷争吵闹,醉生梦死,都像是与他格格不入的三千尘世。 大多数的时间,陈禾眼前只有一望无际的海,以及刺目的阳光。 在踏上海岸的那一刻,陈禾古怪的觉得自己不是在海上走了十几天,而是十几年,那种极遥远、脱离了一切,无喜无悲的感觉笼罩着他,即使看见渔村与山岭树木,也未能消失。 破碎的草木枝叶,泥浆里的石子,暴雨后狼藉的痕迹,抹掉了山道上一切痕迹,昨夜的雨太大,对于一群一心要藏匿起来的修士来说,实在是太有利了。 但只要他们动用法术,催动真元,天地灵气总会出现细微变化。随着距离拉近,被追杀者将越来越不安全,暴露机会倍增。 ——藏着吧,是躲在凡人之中么?就看你们的运气与耐性了。 陈禾漠然的想。 他的气息愈发沉敛,瞬间变化万象,碰触到什么,就与那样东西融为一体。 山脚下是大片的泥浆,倒伏着一些动物的尸首,它们可怜的躯体扭曲着卡在石块、圆木中间,有的则剩下半截竖在泥浆里。 雨势已经转弱,夜色中,山沟被爆发的山洪填得满满当当,泥浆下仍有水流声,而沟壑却被滚落的山石截成了一段段。 山洪仍在奔流,陈禾忽然停住脚步。 他听到泥浆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呻吟,这是伤势沉重者的挣扎,天地灵气环绕在那边,却无法被吸纳。 一个修士被埋进山洪暴发的泥浆里,这并不值得惊讶,让陈禾愣住的是在这等险地,竟有一人负手站在块山石上。 “来啦?” 曲鸿像背后生着眼睛一样,将烟杆翻过来在山石上磕了磕,无精打采的说,“徒弟,你来迟一步,跟你结仇的那家伙,已经埋在这里了。” 他指指山石下面的泥浆,慢吞吞的伸了下胳膊,舒展筋骨。 陈禾呆呆的看南鸿子,又看山沟泥浆。 “亏这家伙方才在庙里信誓旦旦的说,不会有人立刻追来,我才没急着走。”曲爷扣着头上斗笠,又紧紧蓑衣,叹口气说,“没想到你这小子,又要当着我的面来捡便宜“你…” 陈禾甫一开口,那种玄妙无形的感觉骤然抽离。 好似从无情无物的世外一下回到了凡尘之中,七情六欲,五感六觉,全部如潮水般返回己身。 曲爷一听陈禾声音,大吃一惊,蓦然回头:“怎么是你?” 恰好陈禾惊问亦出:“师父怎会在此处?” 两人在雨中瞠目结舌的对视。 还是泥浆里艰难的伸出一只手,这才使曲鸿陈禾回过神。 曲鸿重重一脚踢在山石上,同时跃到旁边自上游滑来的树干上,只听一声惨叫,泥浆里的人被忽然滚动起来的石块砸得再次沉下去。 陈禾:…… 山洪余势仍在,陈禾不得不纵身跃下,停在曲鸿落足的那棵树上,随洪流前行。 “薄九城?”陈禾盯着泥浆里面瞧。 “谁?”曲鸿纳闷的说,紧跟着反应过来,“姓薄?看来他还是真是渊楼的少主,是薄云天的儿子。” “师父不知?”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