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意不知他心中矛盾,却察觉到了他的焦虑,加之拉住她的那只手沉甸甸的,越握越紧,险些把她弄痛。 她一愣,叫他:“程亦川?” 少年大梦初醒,猛地缩回了手,片刻后,低声问她:“真的要走?” “离队手续都办好了。”她点头。 “没有反悔的余地吗?”他追问。 “没有了。”她狠下心,不打算告诉他孙健平开的是张假条。 程亦川颓然站在原地,先前的一腔热血化为乌有,一颗心都冷了下来。 宋诗意看他脸鼓得像河豚,没忍住,伸手戳了一下,笑道:“我以为你该高兴的,卢金元把破坏雪杖的过程都交代了,证据已经送到了孙教那里。” 念及自己要走,对这个尚有稚气、不够成熟的小师弟却莫名其妙放心不下,她收起了笑意,多叮嘱了两句。 “程亦川,年轻人有志气是好事,可是傲骨胜过傲气。志气该在心里,在骨子里,而不该总是浮于表面。否则就应了那句话,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怕他总这样狂妄,重复自己从前的老路,在队里受人排挤,过于孤单。 “我曾经跟你说过,十九岁的时候我以为我来到队里是为了荣耀,为了冠军,可是二十五岁这年回头再看,才发现更重要的是这六年时间里和我朝夕相处的点点滴滴。” 所以你别重蹈覆辙,别像我一样蹉跎时光,也去交一些真心的朋友,不论前路多长多苦,患难与共总好过一个人扛。 “师姐年纪大了,身体也不济了,是时候急流勇退,回家嫁人啦。”她还开玩笑,“我妈说年纪再大些,就只能挑人家剩下不要的了。” 而你,你天赋过人,年华正好,未来一片光明。 愿你永葆无忧,离我所经历的伤痛与挫折越远越好。 愿你前程似锦,脚下是荡荡坦途,抬首是万千光辉。 然而那些话,她一句也没说。她这样一个爽快利落的人,就不该说这样拖泥带水的话。否则叫陆小双听去了,一定会骂她真矫情。 宋诗意不用回头也知道,陆小双一定在窗口支着脑袋看呢。 不能叫她看热闹。 看热闹是要给钱的。 所以她哈哈笑着,伸手揉揉少年的脑袋,哪怕他比她还高了半个头多呢。可是没关系,疼爱小师弟的心在这里,不论他多高,在她心里也是那个可爱又可气的程亦川。 她笑容满面,说:“记住师姐说的话啊,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程亦川低头看着她,定定地看着,一眨不眨。 记忆里,她总像这样,以一副长辈的姿态教导他、嘱咐他,她一点也不温柔,可凶巴巴的语气里却是难以掩饰的关心。 胸腔里仿佛有颗玻璃心破碎了,扎得人很难受,浑身都抽抽。 他别开脸,眼眶有些热。 真不想承认,他一直不愿她走,总说是不想看见她终止梦想、半途而废。可这一刻他前所未有的清楚,不愿她走,分明是出于私心。 她走了,谁还会这样凶神恶煞地关心他? 她走了,也没人会敲他脑门儿笑话他、挤兑他了。 从前她动手动脚时,程亦川总是一脸不可置信地拍下她的手,说:“你也不过大我几岁而已,凭什么教训我?” “你敲我脑袋干什么?” “还敲?” 可是这一刻,他没有去摘下那只“以下犯上”的手。 他任她揉着他的脑袋,像是对待稚童一般,末了,轻声问:“多久走?” “不是明天就是后天了。” “就不能多留几天吗?”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