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和原先站在楼梯旁的那个白净老头儿双双上得楼来。 那鹤发童颜的老头儿冲着上来的二人一挥手,白净老头儿便主动领着那个干瘦太医下去了,长寿爷倒是留了下来,又拿不安的眼神扫了扫吉光。 论理说,这里本不该有她站脚的地方,也不知道冯大伴在想什么,竟就放她上来了,而那位老爷子对于她的存在,似乎也没什么有意见的模样。长寿爷不由就是一阵糊涂。 “这就是那个惹事的小厮?” 忽然,前方传来老爷子的问话,长寿爷打了个激灵,忙垂手应了一声“是”。 而被点名了的吉光,则扭头向那位老爷子看了过去——可见她功夫不到家,若是阿樟,即便是被人指着鼻子,他的眼都不会眨上一眨——可这一看之下,吉光忽地就明白了此人的身份,顿时,那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床上的周湛这时也忽地将脑袋转了过来。他虽发了一夜的烧,那神智倒是一直清醒着。看着圣德帝,他挑着一边唇角冷笑道:“看来老爷子终于回过神来,觉得打错了人。都说主子不会错,错也是下人的错,该挨打挨罚的原就该是这小子,老爷子可真是打得我不服气呢。要不趁着这会儿她在这里,赶紧叫人把她拎下去打一顿吧,这样我也就能记住教训了。”——却是一阵夹枪带棒地连挖苦带讥嘲。 他这带了怨怼的话,顿时就叫那长寿爷跪了下来。 吉光也赶紧垂下头去装鹌鹑,小腿肚子忍不住就是一阵哆嗦,心里更是一片焦急——王爷这是怎么了?怎么能这么肆无忌惮地跟皇上说话呢?那位可是天子,一生气就要血流千里的天子! 她这会儿倒并不替自己担心,周湛那般说,便是要堵着圣德帝处罚她的,这点好歹她还是能分辨得出来的。 她能分辨得出来,圣德帝自然也能分辨得出来,不由看着她低垂的脑袋就是一声冷哼。登基二十几载,可以说只要是圣德帝想知道的事情,就没有不能知道的。因此这“小厮”的来历,能瞒得了别人却是瞒不了他。大周和历朝历代一样,都是讲究孝道的朝代,且不说这孩子如何离经叛道地女扮男装,和周湛这浑不吝厮混在一起,就说她竟因着她父亲的一点小疏忽,就那么任性到不肯认父,这便是大大的不孝。因此即便这孩子再怎么好学,再怎么得了书院先生们的褒奖,在圣德帝眼里看来,她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几乎和长寿爷一样,圣德帝立马得出结论,这女娃儿对周湛有百害而无一利。 于是他沉了眉眼,扭头看向周湛,冷冷道:“这会儿你病着,账我先记下。这孩子打哪儿来的你给我送回哪儿去,下次再叫我看到她,你知道会是什么结果。”说完,便一甩衣袖,转身走人了。 吉光这会儿正发着愣,长寿爷则是跪在原地随着圣德帝的步伐转着方向,见他下了楼,便伏在地上磕头相送。 楼下隐隐传来一阵动静,渐渐的,那动静远去了,长寿爷却仍跪在那里一动不动。 好半晌,吉光才眨了眨眼,这才感觉到两条腿在抖个不停。她不由就后退一步,将背靠在墙上,大大地吸了口气。 “吓着了?” 忽然,床上传来周湛的声音。 吉光转过僵硬的脖子,看着他点了点头,那眼里却是忍不住就又盈上了泪。 “没用的东西。”周湛喝斥一声,冲她伸过手去。 吉光便像只小狗般乖乖过去,跪坐在他的床头,忍不住将头顶在他的手下——这会儿她急跳的小心肝极需要安抚。 周湛倒也没让她失望,果真伸手抚了抚她的头顶,然后将她的头按在床侧,手指轻轻抚过她的面颊。 此时已近中秋,周湛的床上仍用着玉竹席,那凉凉的竹席冰着吉光一侧的脸,而另一侧,周湛那仍发着烧的手正贴着她的太阳穴。这沉沉的重量,和那热热的温暖,竟奇妙地安抚了吉光。她伸手握住他的手腕,将他的手固定在她隐隐有些抽痛的太阳穴上。周湛则垂眼看看她,便默默不语地任由她握着他的手腕。 于是一时间,小楼上又是一阵静默。 直到长寿爷的声音打破沉默,“老奴这就安排人送吉光回家。”他道。 周湛的手腕上,吉光的小手微微一颤。 周湛垂眼看看她,抬头看向仍伏在地上的长寿爷,“你是怎么跟宫里报的,怎么会把老爷子给引了来?!” 他缓缓说道,那声音带着病弱的轻柔和沙哑,却是叫长寿爷忍不住抖了一下,抬头飞快看他一眼。 “老、老奴……”长寿爷一阵嗫嚅,“老奴就说爷、爷高烧不退……”顿了顿,小声加上一句,“神、神思有些恍、恍惚……” 显然他往宫里报时,报的状况要比“神思恍惚”还要厉害一些。 周湛的眼不由眯了一眯,那声音也更柔了三分,道了声,“长寿爷。” 长寿爷的肩一抖,忙在那里冲着周湛一阵拼命磕头,一边语无伦次地道:“老、老奴只是见不得有人作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