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泼皮齐时回头,看见是一个年轻貌美的纤弱姑娘,像是才跑过来,站在近处,还微微喘着气,眼睛先直了,竟心生恍惚,皆怔怔放下了拳头。 “我的好姑娘,你跑那么快!”王管家见沈元歌竟跳下车直接跑过去,也着了忙,追到近前,“到底怎么回事?” 那些人这才回神,不敢继续在沈元歌身上流连,又见他们身后马车华盖规制皆是不俗,像官家所有,气势先弱了三分,面面相觑片刻,其中一个露出谄笑:“贵人犯的着管我们这些乡野闲事?”他转头呵斥:“还不快让开路,让车子过去!” 身后跟班哄的散开,却仍将少年挡着,像是不愿放过,沈元歌朝王管家以目示意,管家心下明白,横眉道:“你们在干什么?”他边说边上前,搡开一个人,望见地上半蹲半跪血人儿似的少年,也唬的一展眼,但很快便平静了下来,忙上前扶住,转头怒目佯喝,“你们这些泼皮是都要反天了,这是我侄儿,也是你们能欺负的?还不快滚!” 那起子无赖成日在村鄙游逛厮混,惯来欺软怕硬,认出王管家是大户人家的人,身上又挂着腰牌,心里早虚了,听见这话,顾不得分辨虚实,连连哈腰应是,一溜烟便散没了影。 王管家试着将身旁少年扶起:“还能起得来么?” 少年点头,扶着山石站起身:“没事,谢谢大伯。”他转眼,视线投向停在不远处的沈元歌,道:“也多谢姑娘。” 与他近距离对视的一瞬,沈元歌心里竟像被击弦的琴竹敲了一下,一串酥酥麻麻的感觉撩滑而过,他的眼睛极黑,如鹰般锐亮,兼有几分狼的狠劲和不驯,虽并无戾气,但冷不丁对上,便让人下意识地想要躲闪。 沈元歌暗暗调匀气息,走上前去,一股浓重的血腥扑鼻而来,离近了才看清他手里拎的是一张才剥下来的雪豹皮,手肘上的青布衣袂几近被兽爪撕碎,露出狰狞伤口,脖颈和肩膀上也各有数道狭深血痕,蔓延至衣襟下,还在往外渗着血珠,堪称惨烈,可他只是绷紧了唇线,连一声轻哼也没有。 王管家一询问,才知他是前头东村里萧娘的儿子萧廿,因萧娘病重,需要一味贵重草药做引,又苦于没有银钱,他便索性照着大夫的话上山来寻,却不想下山时遇到了雪豹伏击。 一阵风吹来,拂过脸上沾着的混着尘土的血,有些刺人的痒,他抬袖擦了一把,露出半张英气逼人的眉眼,淡淡道:“我打死了这头豹子,剥下皮来打算当了,下山时正好碰见那些人。” 沈元歌睁大了眼睛:“你一个人,徒手?” “镰刀和石头,镰刀坏掉,便扔了。” 他说的云淡风轻,可任谁都能想象的到,这会是怎样一场殊死搏杀。 沈元歌本想送他去医馆,萧廿执意不肯,问过管家姓名后,将拖到地上的豹皮全部提起,准备往回走,沈元歌视线落在那张被泥土和血迹裹挟的毛皮上,突然开口唤住了他:“这张雪豹皮我很喜欢,不如卖给我可好?” 萧廿身形一顿,回过头来。 沈元歌微笑了下,从袖中掏出二百两银票。 ... 马车里,沈元歌把那张被萧廿刷净叠好才交给自己的豹皮铺在木奁顶上晾着,方慢慢地坐了回去。 沈兆麟仍停留在对萧廿杀豹的惊愕里,盯着皮上斑纹移不开眼,喃喃道:“一个人杀了一头豹子,还能自己走回家,这还是人吗…” 这张豹皮其实剥的并不利落,显然因没有利匕和手法生疏所致,缺了脑袋,刀口处参差不齐,爪子也只剩了三个,沈元歌正望着它出神,却听见外头王管家自言自语地感叹:“一恍这么多年,萧娘的孩子都长这么大了。” 沈元歌一怔,转身将前头的车门拉开一条缝,道:“王伯,你认识他?” 王管家笑道:“这孩子我没见过,可萧娘我却记得,他们母子…”他停了停,继续道,“也是可怜。” 十七年前,险些断了大昭命脉的玄甫之乱才堪堪平定,各地狼烟未熄,还时有动乱,本是百废待兴休养生息之时,刚刚登基的二皇子裴胤却以地方藏有细作为由,命各省严查无籍之民,而战火将肃,家破人亡之户数不胜数,免不了流民四散,户籍散乱,无籍之人不说遍地都是,但也绝非九牛一毛,故此枉送了许多百姓性命,萧娘就是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