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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




    “师父,师父?——师父!”

    他疲惫地睁开眼,一星烛火微茫,女孩正倚在他床边一眨也不眨地凝视着他,问话里的担忧夹杂着好奇:“师父也会做噩梦吗?”

    他想坐起身来,浑身却疲乏得提不起丝毫气力,头更痛了,太阳穴突突直跳,几乎要从他脑中崩裂出来。他知道这是痼疾发作,想开口叫她离开,却只能发出一串无意义的气流。

    “你说什么?”女孩俯下了身,关切地问。温甜的气息萦绕了他的周身,在这微雪的冬夜里仿佛是引人焚身而不顾的火源。他侧过头去不想看她,她的脸上掠过明显的挫败。

    “你回去吧。”他咽下喉头一股腥甜,哑声。

    阿苦很是犹疑,“可你现在……”

    “回去。”他突然放大了声音,表情如颤,仿佛困兽的绝望吼叫,“回去!”

    ☆、第23章 浮冰

    阿苦咬了咬唇,当即便想走人。如果不是无妄来求她,她才不会来呢!无妄说师父被噩梦魇着了,怎么叫也叫不醒,把她从好睡的被窝里捞出来,谁知道却要受这劳什子气——他凭什么这样发火,他凭什么啊?

    她心里恨极了,连灯也不想给他留,拿起烛台便走。手已经放在了门上,烛火随着她的身形飘忽移动,床上的那个人已经被完全抛在了黑暗里。她却又有些害怕了,站在原地,不敢往前也不敢往后。

    她想,他如果叫她一声,她一定回去照顾他。

    可是他没有。

    他一手撑着床,一手捂着心口,一切痛苦和挣扎都隐没了声音,只在窗纸上投下一个冷清的、骄傲的、却又孤独的影。她侧头看着那影,却不敢看他。

    师父好像藏了许多许多件心事,却一件也不肯与人说。

    她终于横下心,推开门。

    未殊并不是不想叫住她,他只是再也发不出声音了。方才那一声吼已经抽走了他的所有勇略,看着她的背影不作留恋地离去,他想,这样也好,他们之间,终究还是她抽身离开。

    每一次……每一次不都是这样?

    她走得很干脆,不回头,留给他的则只有无止尽的噩梦的河流。流水浮尸,残兵断刃,大雨倾盆,却不能将血腥气稍稍洗去分毫。铁骑,厮杀,无数张扭曲的挣扎的脸孔。有人在骂他:“妖孽!祸害!”有人在温和地安慰他:“没有关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有人在恳求他:“救救我吧,救救我吧!”

    风雪声拍打着窗扉,梦境一层深似一层,好像回环往复永无穷尽的阶梯。他裹紧了被褥犹觉寒意侵人,他有些无奈地想,原来无论在黑暗里生活了多久,他终究是需要光和暖的。他终究是期待光和暖的。

    这不是噩梦,他很清楚地知道。

    这是记忆,是深埋的成灰的记忆。突然被风雪搅动起来,洒了他满头满脸,他不能辨别,才更加痛苦。

    他的脑海中反复回响着那句话——

    你怎么不去死?

    你怎么不去死!

    像沉闷的钟,像钝重的刀,砸过来,割下去,他混沌一片的脑海里什么也没有了,只有寒冷和孤独。

    阿苦将所有的灯烛都搬进了东厢房里来,屋外风雪呼啸,屋内亮如白昼。

    在一片眩目的明亮中,阿苦一步步上前,试图靠近那个做噩梦的人。他其实很安分,平躺床上,被褥盖得整齐,如果不是那急促的呼吸和惨白的脸庞,他正如一个熟睡的寻常少年。

    她不敢唤他,她怕醒来的他更难对付。她将那只小熏炉热过了,想放入他怀里去。她第一次这样靠近一个男人的床榻,有些羞臊,心底里却还隐隐有一种要命的兴奋,她的手探进了他的被褥里,将熏炉放好了,他的被褥沾惹了太多他的气息,暖暖的,温软得令她留恋。她咬咬牙,欲抽出手来,却听啪地一声,他抓住了她的手腕子。

    他抓得很用力,她几乎M.xIaP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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