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没有去。三人在暖阁里吃着冬馄饨时,阿苦不断给无妄使眼色,无妄只作不见。阿苦觉得想哭,哪家的孩子大过年的还被闷在房里?真真比杀了她还难受。才不到戌时,未殊竟然便说要睡,将阿苦也往厢房里赶。 阿苦手扒着门沿不肯走,大叫:“我要守岁,我要吃消夜果子!” 未殊揉了揉眉心,表情里透出淡淡的疲倦,却被他掩饰得很好。无妄却是知道的,公子已经很多天没有好睡了。 无妄上前低声道:“咱们去外边好不好?公子要歇息了。” 阿苦嘟着嘴,语气软了几许,“我只是想跟师父一起守岁嘛,师父要睡,那我一个人也没意思。” 好吧,你瞧不起我。无妄愤愤然,将她往外头一推,“那还不回去!” 阿苦一步三回头地回去歇下了,却连外衣也不脱,睁着眼睛在床上挺尸,挺到子时将近,一骨碌爬起来去偷消夜果子。然而当她轻手轻脚地蹩过厨房,她却呆住了。 师父原来也没有睡。 他只披了一件白袍子,孤零零地立在天井边,抬头看着高墙边、枯枝畔,那几颗疏淡的星星。 外间的喧嚣声一重叠着一重浪潮般地涌进来,却愈发将此地衬得幽谧无边。地上积雪很厚,寒气隔着她的暖靴直透进来,她揽着衣襟,瑟瑟发抖地道:“你也没睡?” ☆、第27章 烟罗 他侧过身来,看见女孩抱着双臂,眸光清可见底,中夜的寒气将她的肌肤吹作雪一样的莹白,宛如月色下的仙灵。他忽然被一种记忆的熟悉感所击中,像是河上的飘萍倏忽漂来又远去,他无力掌控。 他有些惊惶了,望向她的时候,不自觉地蹙了眉。 她以为他怪自己半夜乱跑,忙道:“哎哎正好,我正是来找你的。”忍痛将怀里的消夜果子拿出来,“吃吧,既然守岁,就要吃糕。” 未殊默然接了,她自顾自地咬着那蜜饯道:“你的愿望是什么?” “什么?” “愿望。”阿苦解释,“新的一年,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嗯,如果是钱能买到的东西,她可以考虑送他个过年小礼……不过不能超过一百贯,她对自己说。 ……要不还是一百二十贯吧。 ……其实二百贯她也拿得出,不能再多了。 “想要的?”未殊哪里知道她在心里啪啪打着算盘,他很认真地想了想,可到末了,却只是寡淡地摇了摇头,“我没有什么想要的。” 阿苦险些噎住,“就没有什么东西能让你开心吗?” 他不再回答。 她很懊丧地垂下了头。她早该知道,师父不会伤心,自然也就不会开心。永远没有什么东西能沾上师父的心。 一件雪白的外袍递到了她的面前。她愣住了。 他说:“披上,不要着凉。” 经冬的花架被风一吹,落下漫天的碎雪。她侧头看着那碎雪,没有去接。 她不知道他是不是想起来了。 他没有再等她回答,径自将白袍子一抖,披上了她的肩头。她忽然有一种冲动,她想将扶香阁里那件年代久远的白袍子拿出来,问他,你认不认识它? 一场相遇困扰她十年,一个问题憋闷她一冬,她快要被秘密勒得窒息而死,可她却仍然害怕—— 她害怕自己说出这样的话,又会被他轻易地否定掉。 其实现在这样也很好,他虽然忘记了她,可是那毕竟不重要。 那毕竟不重要。 ——突然间,视域一亮。 是承天门那边,烟花冲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