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我回江城?让领导给你调个在那边的文职?” 李瓒说:“不想回。” 李父清楚,家乡熟人多。 “阿瓒呐……” “嗯?” “你心里有什么事,能不能跟爸爸说说?” 李瓒抬起头来,淡笑一下:“没有事。你早些回家吧,不用守着我了。” 李父看着儿子的样子,心里不是滋味:或许因妻子过早离世,导致孩子生活中缺失了情绪性的女性角色引导,又或许他自己温和隐忍的性格是儿子成长过程中的唯一参照,李瓒从小到大并不太擅于表达内心的情感。快乐,喜爱,悲伤,绝望,一切都是温和平静的,微笑以对。 很开心的时候,笑容也内敛;很痛苦的时候,泪水也无声。 最鲜活的时候便是在部队里跟一帮兵蛋子混闹,能露出心底最深处的傲气和硬骨,现在也…… “阿瓒……”李父还要说什么,李瓒忽扭头看向电视。 电视机播放着一条新闻: “……我国知名战地记者宋冉凭借新闻图片《candy糖果》荣获荷兰国际新闻大奖金奖,这是中国记者首次拿到该奖项。荷兰国际新闻奖是世界新闻媒体圈最重要的奖项之一,分量仅次于普利策奖。而很多媒体评论人认为,《candy》极有可能一举摘得今年普利策的桂冠……” 屏幕上放着《candy》,以及宋冉的证件照。 那张证件照应该是两年前宋冉刚入职时拍的,照片上的小姑娘一头长发,脸蛋白净,笑容羞涩,眼睛又大又亮。 李瓒忽想起那晚在机场见到她,她剪了短发,被风吹得乱糟糟的。 他放下汤匙,走到茶几边拿起手机,调出通讯录,点开那个星标的号码。 他在心里组织着道喜的语言,一抬头,看见镜子里的自己——他摘了围巾,脖子上有很长的一道伤疤。 忽然间,窗外的风声停止了,电视机里的声音也消失了。 世界很安静。 他回头看玻璃窗外飘摇的树枝,正吃饭的父亲,电视屏幕上无声的画面。他像站在一个真空的罩子里。 他低头看手机,退出了通讯录。 李瓒弯腰将手机重新放回茶几上,却瞥见指导员留的那张白纸上写着几个工作地点,其中一个是白溪路。 …… 那天早晨,宋冉出门时看见外头飘雪了,一朵一朵的沁湿了青石巷。 今年真是稀奇,一整个冬天都在下雪。雪花从年前飘到了年后。 步行去车站的路上,几个高中生开心地从她身边跑过,笑道:“又下雪了诶,许愿会不会灵验?” 宋冉无意听到,想了想,她并没有什么愿望。 她搭车去了电视台,一整天都很平静,有条不紊地处理手头的繁杂事项。 春节过后,新的一年刚到,仿佛整个社会都喜气洋洋,没有坏事,也没有热点,只有娱乐新闻滚动刷屏。 新闻部难得的清闲。 宋冉忽然发现,当记者无事可做时,世界才是安宁的。 这算不算是一种讽刺。 六点下班时,天蒙蒙黑了。 雪还在下,纷纷扬扬在来往的车辆行人身上翻飞。 宋冉站在站牌前等公交,一片雪花飞到她脸上,沁心冰凉。她忽想起上午在巷子里听到的那句话。 她其实有愿望呢。 她想见一个人。 哪怕远远地看着他,不说话,也好。 雪还在飘。 宋冉将脑袋靠在公交车冰沁沁的玻璃上,心不在焉地望着窗外的雪中街景。 走了才两站路,前方出现大规模的人群聚集,好像有人要跳楼。 刚好公交车进站,乘客们全挤在窗户边看热闹。 宋冉立刻下车,从背包里掏出相机赶了过去。 大雪飞舞,地上湿泞一片。 路边人群密密麻麻,来往的车辆也停下来看热闹,堵得水泄不通。 宋冉抬头望,七八层楼高的商场顶上坐着一个女人。 “那姑娘要跳楼,说是老公跟小三跑了。” “这年头,男的不出轨才稀奇呢!” “这么大的雪,太可怜了。” “跳楼能解决什么问题?伤心的还不是自家爸妈。” 宋冉摒开人群挤进去,里头拉着警戒线不让人靠近。宋冉掏出记者证,请求上去拍摄。民警检查证件后同意放行,让她进了商场。 楼顶寒风呼啸。 空旷的顶层上站了七八个民警协警和辅警,正劝说安慰着坐在楼沿上的女人。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