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属们道歉:“也是我们不好,太依赖司长了,碰上点儿大事就拿不定方向。” 冉雨微却笑着说了句:“我女儿最近照顾我,没怎么阖眼。人累了就容易发脾气。不过,哪天要是我走了,她有什么需要的,你们遇上了,能帮一定要帮帮她。” 宋冉一愣,心酸得不行。 等人走后,冉雨微叹道:“xxx工作压力大,一点小纰漏就是天大的问题。他们这帮孩子尽职尽责,工作都不容易,你跟他们发什么脾气呢?” 宋冉眼眶通红,盯着窗外不吭声。想起刚才从医生办公室出来,医生说治疗效果不太理想,没能控制住癌细胞,也杀死了大量正常的肺部细胞。 医生说:“你妈妈也是够坚强的,男病人都没她能熬。要是一般人,这个阶段已经痛得在床上哭嚎打滚了。她还能坚持工作。” 宋冉不说话,深吸着气,仰起头。 冉雨微嗓音虚弱,语气却严厉:“好好的你又哭什么?这么软弱,一点儿都不像我。” “谁哭了?”她扭头看她,“我一次都没哭过。” 冉雨微瞧她半晌,不做声了。宋冉又继续看向窗外。 九月的帝城,夜色璀璨如星河。 “妈妈,”宋冉望着夜空,忽问,“你不疼吗?” “就是因为太疼了,才工作啊。”冉雨微说,“我虽然到了这把年纪,不年轻了,可我也有我的想法和追求。为事业操劳一生,还有所成就,我很欣慰,也很得意。能多留点儿东西给我手下的年轻人,我是愿意的。” 宋冉听着,却忽问了一句:“你还恨爸爸么?” “恨。”她的回答很确定。 “你还爱他么?” “不爱。早就不爱了。”冉雨微病容苍白,说,“有人说什么,不爱就不会恨,恨就代表还爱。都是矫情的假话。 恨就是恨,不是爱。之后这些年我有过几段刻骨铭心的感情。而对宋致诚是打心底的仇恨。我恨他,已经不是因为感情揪扯,情情爱爱算得了什么,我恨他践踏了我的自尊。我一辈子成功要强,却被他羞辱。哪怕我死了,你都不准他来我的葬礼。我是什么性格,你该知道。” 刚烈骄傲,宁折勿弯。尊严和人格看得比命重。 宋致诚得知她生病后要来看望,冉雨微不肯。 当初离开梁城时说这辈子不见他,就绝不再见。上星期宋致诚赶来,冉雨微死活不准他进病房。宋致诚最终只在外头看了一眼。 宋冉轻声说:“好。” 时间不早了,她正想离开让她多休息。 可冉雨微忽然说了句:“帝城的房子写的你的名字。房产证在我房间衣柜的顶层。” 宋冉急道:“你说这个干什么?” 冉雨微恍若未闻,道:“冉冉啊,恋爱,就开心地谈;工作,就认真地做。你虽然一恋爱就死心塌地掏心掏肝的,但我也不担心你会迷失自己失去自我。我知道你有你的价值追求,内心也坚定。 这一生,就好好追求你想要的东西,别白活一趟。生命的价值,从来不是以长短来衡量的。想通了这一点,你要实现什么价值或理想,哪怕只是很渴望的心愿,你就放心大胆地跑过去,冲过去。不管到了哪个年纪,千万别被世俗所误。要记住了。” 宋冉只是望着窗外,不肯看她。 这个看似从来不支持她只晓得反对她的母亲…… “妈妈。” “嗯?” “你追求你想要的生活。遗憾过吗?后悔过吗?” “没有。”她说。 她看着女儿的侧脸,心里忽然说,但我现在有点儿后悔,唯一的一点儿后悔——没有从小把你带在身边,和你相处的时间太少。 二十多年前,小小的才两三岁的冉冉,多可爱的孩子啊,她怎么竟舍得丢下的呢。走的那天,那小小的孩子追着青石巷踉踉跄跄地跑,一路嚎哭,她怎么竟舍得的呢? 没养在身边,骨子里竟也是另一个活脱脱的冉雨微。半点儿不像宋致诚。 护士进来催促熄灯,宋冉走到门口,回头:“舅舅舅妈说要过来看你。” “好。”冉雨微说,皱着眉翻了个身。 宋冉在病房外站了一会儿,里头安安静静的。 可又站了一会儿,她就听到了。听到了妈妈因疼痛难忍而深深的绵长的喘息声,痛苦,压抑,仿佛气息将绝。 宋冉无声地深呼吸,心口像是插了几把尖刀。 她再也忍不住,跑到楼道里,抱着自己坐在台阶上,将脑袋深深埋下去。 她从包里摸出抗抑郁药塞进嘴巴硬吞下喉咙,在黑暗中坐了不知多久,想靠药物的作用极力排解心中的恐惧和痛苦。无果。 她没办法了,终于拿出手机给李瓒打电话,哪怕知道那边只有无尽的嘟嘟声。 她对着无人接听的电话张了张口,却什么也说不出。直到那头说:“对不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