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杰明观察着他,表情谨慎。过去三个半月,李瓒虽然制造了一堆炸弹,但一次都没拆过。他不确定他的心病好了没。 李瓒深吸一口气,蹲下身。 引爆器位于丈夫和妻子的手臂间,正好对着两个小孩的脑袋。 李瓒不看他们,专心盯着引爆器,计时器上流动的红色时间如鲜血。 “00:12:43” 他从裤侧口袋里掏出军刀,刀尖靠近炸弹外壳,他咽了下发紧的喉咙。 年纪稍大的小男孩哽咽着拿英语问他:“先生,你能救我们吗?” 李瓒起先不看他,过了几秒才抬眸迎视,说:“我会尽我全部的努力。” 他很快拆掉外壳,露出里头五颜六色的电线,像拿彩笔画了一团乱麻。 凯文见状不妙,说:“lee,我去给你拿防护服。” “来不及了。”李瓒盯着面前的线路,手指像弹钢琴一般飞速清理拨弄,眼珠随手指快速移动,脑袋里迅速记忆着每根线的走向、起始和关联。 头几分钟,他始终在分析判断,在心里画着线路图。 可, 嗡———————————— 耳朵里仿佛塞进一只蜜蜂, 嗡———————————— 又一只, 越来越多,嗡嗡直响。 终于,那轰鸣声又来了。 计时器很快突破八分钟。 “00:07:59” 那丈夫见他迟迟不剪线,紧张了,恳求:“先生,请你……” “先生请你相信我!”李瓒忽然打断他的话。 牢房内骤然死一般的寂静。 宋冉从没听过他这种语气讲话,整个人噤住。 本杰明面色严峻,冲那丈夫做了个闭嘴的手势。那丈夫战栗点头,脑袋靠紧怀中的妻儿。 李瓒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拿刀切割着一段又一段的电线,耳中的轰鸣越来越响。他克制着,表情没有透露出哪怕一丝一毫的恐惧。可他额头上鼻梁上嘴唇上开始剧烈冒汗。 他强迫自己不受影响,抓住脑中的电路图,按图索骥地走;他强迫自己用精神去压制去甩开那些声音。 他抵抗着,飞速瞥一眼计时器, “00:05:34” 他咬紧下颌,浑身肌肉紧绷,对抗着,颤抖着,偏偏两手却靠惊人的意志力维持着稳定, 终于, 黄色的线路全被掐断, 紫色的线路也都中止, “00:03:03” 他一声不吭,身上的汗越冒越多,连手指都湿润了。 宋冉早已发现异样,却不敢唤他。计时器上的时间越来越少,李瓒的状态越来越不对。 他从头到脚都在细颤,整个人除了手指,没有一处是安静的。 他跪坐在那家人面前,背脊弯曲,双手捧在炸弹边,像一个祈求宽恕的罪人。 他狠咬下颌,额上的汗不断往下淌,湿透鬓发。他剪断一根电线,突然张开口要发出声音,却又无声抑制了下去。 她确定他又耳鸣了;而且很严重! “00:02:01” 宋冉尚未作出反应,本杰明拔脚朝他走去。宋冉扯住本杰明,将他拦在身后,自己朝前走一步,轻轻唤了声:“阿瓒?” 没有回应。 耳朵里轰隆的巨响像海啸,像爆炸,像天地崩塌。仿佛巨大的冲击波震撼着他的头颅,刺痛着他的鼓膜,仿佛千军万马在厮杀。 他根本听不见了。 什么都听不见了,他只是苦苦坚持着,竭力缠斗着,期望自己能抵抗住那所有的恐惧痛苦和悔恨。 不能放弃。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