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国条件恶劣,没办法对那些毁掉的尸体做分析。假使里边没有阿瓒,他活着的可能性也不大。” 宋冉听完,慢慢从椅子上站起来,说:“那政委,我先走了。” “宋冉,阿瓒真的可能死了,而且死了很久。快半年了,很可能都变成了骨头。” 宋冉的背影单薄而消瘦。病床上躺了半年,她如今像个纸片儿人。 她没有回头,语气也很轻,说:“那我去把他的骨头捡回来。他不想留在东国的。他跟我说过,说他想回家了。” 宋冉买了次日的机票去伽玛。 十个小时的飞机,她太累了。迷迷糊糊睡着的时候,在那样短暂的梦里梦见了阿瓒。 她的眼睛分明好了,可梦里依然一片漆黑,看不到阿瓒的脸,也摸不到他的身体。只有他低低的哭声。 这样的梦是什么意思? 像是某种不好的预兆。 仿佛他真的去了一个黑暗而安静的地方。 是地下吗? 宋冉心痛欲裂,醒来的时候,面颊上泪水两行。 落地时间是七月一号的下午三点。伽玛气温已超过四十三度。 宋冉一出机场就被刺目的阳光晃花了眼。高温蒸腾,她一秒间就冒出了满身的热汗。连风都是从火炉里吹出来的。 机场外没了摩托车,换成了正规的出租车。 她乘车去酒店。车窗外,去年炸毁的楼宇大部分重建起来,就连损毁的亚历山大宫殿都在世界教科文组织的帮助下,由各国的文物修复专家在修缮。 街道上人来车往,商铺林立,竟透着一丝繁华。 她仍望着,司机热情地问:“女士,你应该不是第一次来伽玛吧?” “来过很多次。”她说,“上次是去年十二月。” “难怪你觉得惊讶。我们的城市在重建,我们的生活也在继续。商场、写字楼早就正常运转了。”司机很骄傲,“很多城市都是如此。我们已经收复了83%的国土。” 宋冉扭头看他,说:“祝贺你们。” “这当然值得庆贺。虽然战争还没结束,但很多城市已经恢复和平。对于我们普通人来说,和平是这世上最好不过的事了。” 宋冉无意一瞥,看到他半截假肢。 司机注意到她的目光,耸肩笑道:“献给了国家。” 宋冉目光柔和了些,问:“你当过兵?” “对。仓迪保卫战打了一个月。这条腿就丢在了那里。” 宋冉心头微紧:“仓迪?什么时候?” “从三月到四月。” 她一时没说话。 “你去过仓迪吗?” 宋冉点点头,问:“你见过库克兵吗?” “当然见过。见过很多次,他们作战真厉害。”司机说起库克兵,滔滔不绝,大大的眼睛里光芒闪闪,“如果不是他们,恐怖分子不会这么早被打散。东国人民永远感谢他们。” “你见过亚裔的库克兵吗?” “没见过。”司机遗憾地抠抠脑勺,“亚裔的太少了,只有十来个,噢,都是中国的。但我一个也没见过。听说有个亚裔的爆破拆弹兵很厉害。他除掉的恐怖分子有好几千人。这等于拯救了上万的平民。可惜我没见过他,也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只知道是中国人。女士,你是中国人吗?” “是。”宋冉蒙蒙地点了下头,“我和他一样。” “我爱你们。”司机热烈道。 宋冉却不说话了,静静望向窗外。 她不愿再跟陌生人谈论起他了。 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