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雨微叹了声:“你做父亲的,也苦了你了。” 宋冉一愣。这才发现在他们面前始终都微笑支撑的李父,在这一刻红了眼眶。 中午是李父做的饭,土鸡汤,炒蒿苞,空心菜,小龙虾,炸小鱼……全是田地里最新鲜的菜蔬。 那边做饭的间隙,宋冉去客房帮冉雨微铺床。 冉雨微问:“你闷不吭声结婚的事儿,宋致诚他怎么说?” “他不太高兴,但也没说什么。宋央生了孩子,他们忙着带小孩,没时间管我。” “你呢?打不打算要小孩?” 宋冉看了下房门,发现冉雨微早把门关上了。她低头铺床单:“暂时没想这个问题。” “李瓒的情况,一时半会儿……先不要的好。” 宋冉没吭声,掖着床单。 “你呢?”冉雨微问。 “我怎么?” “一直待在乡下,工作不要了?这也不是个事儿。” 宋冉抱起枕头,抬头:“先看吧。现在我想好好把浮世纪写完。之前一直想写,但总是各种事情干扰,动不了笔。搬到乡下来正好,专心做这一件事。至于之后的工作,再看吧。”她把枕头塞进枕套,“妈妈,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能你觉得照顾阿瓒很辛苦,但和他在一起,我很开心。其实,我很需要他。因为他很需要我,很依赖我。我很需要这种感觉。我不知道怎么说你才明白,但我现在觉得,曾经我心里面临的很多问题,都渐渐不是问题了。” 冉雨微道:“我懂。我只是怕你心里难受。” 宋冉正坐在床边给枕套拉拉链,听言竟一时情绪翻涌,霎时红了眼睛,别过头去。 冉雨微将她揽到怀里,摸了摸头。 宋冉眼角闪过泪花,委屈道:“我就是想不明白,他明明是那么好的人,为什么要遭这种罪?我……我也是个好人啊,为什么……” 冉雨微叹:“人这一辈子,谁不受点儿罪呢?” 宋冉靠在妈妈怀里,眼泪无声,沾湿她的衣衫。 冉雨微没劝也没安慰,知道她是需要发泄。待她自己默默流了会儿泪,人又很快好了,怕出去被李瓒发现,又留在房里多待了会儿。 冉雨微工作忙,待了一天就走了。李父正好也回江城,捎上冉雨微去了机场。 小夫妻俩站在屋后的小路上目送他们离去。 回到家中,宋冉环顾新装好的屋子,愉悦不少。本想好好收拾家里,但李父离开前把家里擦得干干净净,根本不需要她打扫。 客厅按照她的要求设计成了中心区,面对田野的那面落地玻璃窗前,一半是她的原木长书桌,另一半放着一把最舒服的靠椅。 她坐在桌前写作,他靠在椅子里看书,余光就能看见彼此。 一壶冰沁的柠檬茶放在桌沿,玻璃壁上细小的水珠凝结,滑落。 窗外,知了在叫;窗内,偶尔他书页翻动,偶尔她轻敲键盘。 半路,李瓒抬眸看她,静静看了她好一会儿,忽放下书起身出去。 她回首:“你去哪儿?” “洗手间。”他说。 李瓒从柜子里翻出一个小花瓶,出了门。他在屋后边,田埂边,沟渠边,四处寻觅,最后找了一朵豌豆花,兰花草,橘子花,牵牛,外加几朵叫不出名字的蓝色、粉色小花儿,放进花瓶。可以送给她,摆在她的电脑旁。 返回时经过屋后,目光无意一瞥,装修时钻木的钻机留在屋后的柴房里。钻头又细又尖,能看见它工作时那急速转动刺穿一切的锋利。 “滋——”电机的声音充斥着耳朵。 鲜血飞溅,骨肉模糊。 笑声,叫声,哭声,喊声。 他呼吸困难,猛地喘气,面前的房子开始扭曲,要倒塌了,要破碎了。 不行。 那是他的家。 不能。 冉冉在里面。 可脚下的路也开始扭曲。 他呼吸急促,踉踉跄跄,摸索着跑去门口,一眼却看见宋冉坐在落地窗里,低头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李瓒剧烈的呼吸就稍稍缓和了下去。 原本扭曲的房屋又回归了硬朗的线条。 他平息下去了,隔着一段距离,静静看着她。 她许是感觉到了什么,抬头看过来,目光与他对上的一瞬,弯眼一笑,说了句什么。隔着玻璃,听不清。 李瓒顺着她的目光低头,见自己手里还紧紧握着装满夏花的小花瓶。 他进了屋,将花瓶轻放在她桌前。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