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接过酒杯,一动不动地捧在胸前。 “你这孩子……”武后朝李治无奈一笑,“陛下你瞧瞧他,哪里学会他父亲半点精明。” 李治瞥他一眼,淡笑道:“你不说,朕倒忘了,裴居道最是个能干人,生个儿子却老实。” 裴源楞楞地望着相视而笑的帝后:“臣……” “陛下这是夸你忠厚,好了,去你父亲身边坐下。”武后淡淡扫他一眼,眸中含着凛冽的笑意,“吃好喝足,才好替本宫好好照顾太子,明白吗?” 裴源神色一震,几乎要握不住小巧玲珑的酒杯,忙不迭地退下到宴席中。 “太平和弘儿又出去胡闹了。”武后几乎把唇贴在李治的耳边,盈盈浅笑,“左不过月儿在胡闹,缠着她哥哥,弘儿又是最惯着月儿的,要论能折腾,谁还比得过咱们家那个小调皮鬼呢!” 李治歪着头半醉半醒着听着,听到“咱们家”三个字,亦不由上扬了唇角。 他问:“裴源火急火燎地赶来,是不是弘儿出什么事了?” “两个孩子走散了。”武后倒并不隐瞒自己的丈夫,似是无奈,又似是叹息,“陛下放心,裴源这孩子办事踏实,就是心眼太实诚了——不过不实诚,陛下也不让他跟着太子了。” 说罢,展颜一笑,明眸如珠,双靥生花。 许是笑太多了,也许是脸上的脂粉脱落了些,李治竟也隐约瞧见她眼角渔网似的细纹,明眸里面分明藏着许多别的话,笑靥里也多少带了点矜持束己的礼制。 武后瞧他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不由抚了抚自己的鬓角,笑容淡去:“陛下可是看见臣妾脸上的皱纹,还是发髻里的白发?” 李治恍然地摇摇头:“朕瞧见你为朕操持家务,母仪天下的辛苦。” 武后一怔,似乎完全没料到这个回答。 “我还以为陛下怪我对孩子们看得太紧。” 她眼里闪过一丝温软柔情,旋即被一种固执的坚定所取代:“太平那个样子胡闹,她哥哥们又年轻不懂事,陛下为国事终日操劳,臣妾只想做好一个母亲的职责。” 说罢,又似自嘲般赧然一笑:“臣妾出身低微,又是继后,天下对我的反对,恐怕比对我的支持多得多,可有陛下刚才那句话,臣妾觉得悠悠之口都不重要了。” 李治见她说得动容,心里也似一池秋水搅乱。 他何尝不知道皇后完美妆容下是怎么一副渐渐衰老的容颜。 何尝不知道她在子女甚至他自己身边安插了多少明探暗线。 何尝不知道她为这个至尊无上的皇室家族付出了多少年华和心血。 他悄悄握住长袖中那双有些冰凉的手,数年的养尊处优也没有磨去那掌心上略显粗糙的薄茧,全没有一个久居深宫的贵妇人该有的细腻柔软。 薄茧上面纹路交错,有一条是浅浅的疤,听说是她在寺里劈柴时不小心豁到的,还有一条是替他整理书简时被竹篾割伤的,当时两人还打趣说韦编三绝的功夫也不过如此了。 最深的那条,是封禅途中遇袭,她生生用柔弱的一双手替他挡了一剑。 往事历历在目。 李治的双眼不觉湿润。 “朕明白。” 他与自己的妻子十指相扣,掌心相对,年轻时候诸多轻狂痴缠的蜜语,都只沉淀为一句轻而又轻的“明白”。 第32章 太子李弘 跑! 对吴议来说, 这是一个提议, 对李弘而言,这是一项命令。 其中的区别在于,在两人目光交汇的一瞬间,吴议尚且还有犹疑,而李弘已经决定好了要怎么跑、要跑哪里去、要通过什么路线跑。 他迅速地拦腰抄过吴议手里的太平, 另一只手飞快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将他往西南方向狠狠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