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脸,又垂首, 眉眼里似乎带了些惘然若失, 像是一头被狼群遗弃的狼,在茫茫的旷野间找不到方向。 她一言不发地望了一阵, 然后慢悠悠地离开了长安城的深牢大狱。 由于季长川的努力, 项桓这条命总算勉强得以保住, 但实际上他的情况并不好, 长久以来的积聚的伤没能得到医治,连站起身都十分的困难。而偏偏又固执地不去开口叫大夫,只任凭创口肿疡化脓, 反反复复的发烧。 回到家,宛遥借一盏烛光昏黄的灯枯坐了一整宿。 她的左手边是一大摞翻得有些发毛的医书,右手边的案几上摆满了才晒好的药草,这间小院自己住了十几年, 一桌一椅, 一草一木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夜里路过爹娘的房门时,依稀听到他们在其中浅浅交谈。 说着要怎样怎样开导她,最好去个景致优美, 能够避世的地方小住几日…… 宛遥在灯下颤了颤眼睑,她铺开了一张空白的笺纸,继而抬眸从雕梅纹的笔筒里取下一支紫毫。 * 初一这一天,天还未亮,押解的官差便来牢中提人了。 由于项桓的腿伤得厉害,几乎没办法长途步行,差役只好放弃了木枷,改用牢车押送。 暗无天日的待了两个月,狱卒打开四肢的铁镣铐时,他的手脚早已因为挣扎破得不成样子,铁铐上血迹斑斑。 饶是如此,项桓仍然不让人搀扶,他咬牙绷紧唇角,面无表情地一步步,跌跌撞撞行至深牢之外。 晨曦初绽的天幕下,长街上一个人也没有。 他面对着空空荡荡的四周,视线漫无目的地扫了扫左右,继而仰起头,吃力地喘气呼吸。 “刚卯时呢,坊门都没开,不会有人来送你的。” “走吧。”差役催他上车,看了一眼天色,“山路崎岖,最快也要两个月才赶能到姚州,别耽搁了。” 正想上前搭把手,项桓却冷漠的避开了他,“砰”地一声,坐在了牢车的最里端,很疲惫一般,有气无力地靠在那里。 鲜少见到脾气这样倔的人,差役好心被当路肝肺,只抿了抿唇,扬鞭驱马,让车子动起来。 长安繁华的街道在视线中缓缓地往后退。 又是一日晨钟敲响的清晨,阳光从竹帘的缝隙照进屋内,桌上的蜡烛早就燃尽。 宛遥看着眼前打包好的行李,终于推门出去。 宛延今天不参朝,夫妇俩尚在酣眠,她一路走到角门外的小巷中,然后停住脚,郑重地转过身,朝二老所住的方向,两手交叠,深深地拜了下去。 对不起。 宛遥迎着日光,走出深巷,走出坊间,走上人来人往的大街。 我所做之事,可能有违孝道,也许遭人耻笑。 但我不愿,等将来回想起时再去后悔惋惜。 人这一辈子,不能只活个非黑即白。 纵然项桓有一身的缺点,纵然他声名狼藉,遗臭万年,可他仍是,曾经为我刀山火海的人。 ——“我敢把自己的命给你,你敢把你的命交给我吗?” ——“看你刚刚吓成那个样子,我要是不进来,待会儿你又哭了怎么办?” ——“你们,再上前一步试试。我不保证我枪不会见血!” 收拾得整齐的书桌上,镇纸下的字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