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奇怪,她到底是对眼前这个内官生了好奇,有些心思一旦起了头,便如百米河堤裂了缝,最起初总都是无声无息的。 她没有回应,许是沉寂的气氛压在心头让晏七有些不知所措,见她行走时侧过脸看了眼雨雾中的西经楼,他酝酿了良久忽然没话找话似得问:“娘娘常往西经楼来,可曾听闻过它的由来?” 宫中之人大约都知道答案的问题,可着实不是个好问题! 皇后弯着嘴角轻笑了声,耐性儿点点头,“晟宗为美人一笑挥金如土,然而红颜薄命无福消受,百年后徒留下这一座空楼,由此而来,是吗?” 晏七嗯了声,“奴才曾于书上所见皆是世人对这女子的艳羡之言,生前独占帝恩死后亦教晟宗记了她一辈子,世人都说,这座西经楼是她荣宠的见证......” 她听着却微微摇了摇头,面上神色不甚赞同。 “娘娘并不那么觉得吗?” 皇后侧脸看他一眼,话说得轻松,“荣宠与否,写那些书的老古板们又没有真见过,都是信口胡诌罢了。” 晏七听着温然一笑,“书中所言的确不能尽信,但奴才每每瞧这西经楼,倒愿意相信晟宗对她确是真心无二,只是......” 他又想起那副“山水图”中被富丽山川困住的鹰,若对麻雀许以那般山河,当是为恩赐。只可惜,雄鹰要的是自在振翅翱翔于九天之上,低伏于山川之间便成了禁锢。 他嗓音清浅,带着些试探,意有所指,“或许没人问过她想不想要晟宗为她付诸的这一切。” 皇后脚下步子忽地停住片刻,嘴角一点笑意在萧然细雨中消失殆尽,平静目视着前方,呢喃似得问:“若她不想要呢?” 晏七道:“那便不是荣宠,而是枷锁。” 她再也未曾开口,一阵风将半空纷扬地细雨吹进了张开的雨伞下,飘上皇后肩头,在锦绣华服上印出暗沉的细碎小点,晏七入了眼,将手中雨伞不着痕迹又靠近些,耳边是她鬓遍钗环撞在一起发出的清脆叮咛伴着湖面落雨,悄然敲打在他心上。 ☆、第十九章 皇后的仪鸾一路绕过小半个宫城才停在了栖梧宫门前,粟禾扶她下来,方才踏进宫门,便被眼前一片繁华似海的景象迷了眼。 只见栖梧宫中,自两侧抄手游廊至正殿门口长长一段距离,整齐有致高低错落摆满了各式各色盛开的牡丹,那般花团锦簇的模样,倒像是将御花园都整个搬来了这里。 正殿门口等了个承乾宫的内官,见她过来,面上堆出讨巧的笑迎上去,行过礼还未等开口,却听皇后先问了句,“皇上呢?” 内官颔首道:“回娘娘的话,皇上此时尚还在保和殿与众位大人商议国事,因昨夜突然降雨,未免牡丹受损,皇上特命奴才将景色挪到娘娘宫中以供观赏,今日散朝后,皇上再来与娘娘共进午膳。” 来了做什么,相对一桌,或冷言冷语,或针锋相对,何必呢?但话已经传过来了,没有回绝的道理,便也就随他去了。 那素来是个反复无常的人,情绪转变有时便如那天晴阴雨般平常。 皇后早在五年中辗转见识了多回,从前他尚且年幼之时她全当做小孩子心性,不予理睬便罢,如今却越发觉得厌倦极了。 直待进了殿中,倒是扶英皱着眉试探着拉了拉皇后的手,凑上来悄声问道:“阿姐,皇上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先前送兽皮吓人这会子又送花儿过来,难不成是为了给阿姐赔个不是?” 皇后瞧着她莞尔,“那兽皮吓到的可不是我,皇上要赔不是也该赔给你才对,嗯?” “我才不稀罕呢!”扶英想起来那日突如其来的惊吓立时撅了嘴,“我那时听李嬷嬷说君心似海深不可测,当时不以为然,这么两相瞧着,还真是教人怪瘆得慌呢......” 她一张小脸都皱成了一团儿,说着又爬上软榻,伸长了脖颈借着窗户底下一点缝隙朝外瞄了几眼,喃喃自语,“可我记得皇上以前并不是这个样子可恶的,也不知是怎么了,隔了大半年未见,却像是变了一个人,难不成重伤一回,竟还伤到了脑子?不过阿姐别怕,等爹爹回来,肯定会为你撑腰的......” 粟禾这厢正从外间渡步进来,话听了个半截,赶忙去拦她,“二小姐可别说了,这里倒罢了,若去了外头,那话哪是能乱讲的,教人听去了便就是诋毁圣上的罪责。” 扶英撇撇嘴,扭头回来不假思索反驳了句,“有爹爹和阿姐在,这世上谁敢定我的罪?” 这话着实狂妄的很了,却噎得粟禾无言以对,也不好跟个小丫头再斗嘴皮子,转而朝向皇后问起正事来。 “皇上既是要与娘娘用午膳,宫里的小厨房用起来怕是不妥,是不是这会子先传令御膳房提前预备着?” 皇后坐在榻上,侧身从一旁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