悉而陌生的院子,感触颇多。侧目望着庭院左侧,那里是一片葱郁茂密的竹林,竹林深处建造着一座凉亭。她在乘凉阅览史书,他便在一旁抚琴,有时他兴致起,便一同共奏。 这些记忆被她深埋在心底,而这院子,便是开启这些记忆的钥匙,纷沓而至。 可是,她汲汲营营费尽心思维护的婚姻,到底是怎样走到那样的场景? 仰着头,眼底氤氲的水汽,渐渐的散去。推开这沉重的门扉,缓缓的踏入。里面的摆设,熟悉的即使闭上眼睛,她都能够准确的说出它们的位置。 水清漪走到屏风后,便听到里面传来长孙华锦的咳嗽声与常青担忧关切的声音。 下意识的,水清漪停顿住了脚步。半隐在屏风后,将里面的情形尽收眼底。方太医写好方子,叮咛了几句,便提着木箱出来。对水清漪点了点头,关上门出去。 常青算着水清漪大约进来了,也紧跟着走出屋子。 “咳咳……咳……咳咳……” 长孙华锦一手捂着嘴,一手撑在身后,支起身子,费力的靠在床柱上。 水清漪紧紧的捏着手心,她从来没有见他咳得这样厉害,并不是骗她。想起在温泉池畔,她一脚踢踹在他的胸口,也不过是压制着轻咳一声。偶有几日,病容苍白,眼底青黑,在她面前亦是举止从容不迫,风度翩翩。 他性子冷淡,怕是不愿在人前显露他的脆弱。 须臾,水清漪见他拿过床头堆叠的公务,执笔批注,便掀开珠帘走入内室。 珠帘落下,碰撞出清脆的声响。 长孙华锦眼帘半掀,一手抵在唇上,胸腔震动几下。面上却漾着一抹淡笑,风轻云淡,无悲无喜,不见之前丝毫的狼狈。 水清漪舒展的眉头蹙紧,拿过他手中的奏疏,搁置在一旁。 刚刚想开口询问他的身体,却见他若有似无的扫过她。目光极淡略有些微妙,几不可查的皱了一下眉头。 “要请示通传?”水清漪似乎不知他在看什么,刻意曲解他的意思。 长孙华锦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仰靠在床柱上,轻描淡写的说道:“坐。” 水清漪就着床榻边的小杌子坐下,一时不知道说什么。目光落在高高一摞奏疏,拧眉:“身子不好,便好好将养着,这些公务也不急于一时。” 长孙华锦疲倦的抬手揉着眉心,悠然的勾着唇角,许是在病中,语气难得的轻柔:“怕我一病不起,让你担责?” 水清漪不紧不慢的抬眸看他,挑高眉梢道:“我名声如今不好,你若有事,怕是真的坐实了我克夫的八字。” 长孙华锦缄默不语,眉宇间的笑意深了几分,清淡的面容上带着一股奇异的温柔。柔和了轮廓冰冷的线条,在淡淡的暖阳下,泛着细碎的珠光。 薄唇微启,忽而一顿,侧身躺下。片刻后,适才不疾不徐的说道:“无需担忧,除非你此刻为我冲喜。洞房花烛难消美人恩,一病不起,才会落实。”顿了顿,不以为意的说道:“若是操劳消亡,旁人只会说我没有福气。” 水清漪面对他一本正经的揶揄,从耳根后至面颊染着薄薄的浅粉,倒也忘了他方才掩饰咳嗽躺下的忧心。 室内的清冷气息消散,萦绕着若有似无的暧昧。 “看来你病得不是很严重,若无事,我便先走了,不耽搁你休息。”水清漪说着,便起了身。 “留下。” 水清漪看着扣在手腕上的手,一股奇异的感觉,自手腕蔓延至心底。 长孙华锦抬眸,迎上她的目光,声音清雅而坚定:“留下。”不管她为什么而来,只要她能够留下便好,或许并不如他想的那般糟。 屋子里的气息霎时变得宁静而诡异,水清漪屏住了呼吸,感受到身边的空气似乎变得如浮水般沉缓,几乎能听到自己砰砰跳动的心跳声,急促而沉重。 她仿佛感受到这一刻,他需要她。 不过一瞬,便觉得荒唐。 收回视线,拂落他的手。转身,走了出去。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