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除了一些原本就居住在京城的穷苦百姓之外,大多数的人都是外来人员。很多人听说京城好混饭吃,一路讨饭都要来京城,结果进了京城才知道,京城也不是个容易混日子的地方,所以再没找到活路之前,只能接着继续讨饭。 马车往里头又走了小半里路,前头的巷子太窄,就进不去了。杜若让春生看着马车,自己背着药箱跟那男子进去看病。 这时候正是八月的伏暑天气,巷子里又窄又臭的,居住环境实在很恶劣。杜若跟着这男子走了约莫有两三百米的距离,来到一户人家面前,推开门瞧见里头堆放着四五个大木盆,里面放着一大堆一大推的衣服,一个肚子有七八个月的孕妇,正在那边艰难的挺着腰洗衣服。 男人进了院子,急忙开口道:“孩子她娘,我把给皇帝看病的太医请来了,这回我们家大宝有救了。”那年轻媳妇闻言,两只浸泡的有点红肿的手从水里提出来,往自己身上的围裙上擦了擦,起身走到杜若前头,也不管地上的脏水,扑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道:“大夫,救救我们家大宝,他是我大哥大嫂唯一的儿子,不能让我大哥大嫂绝后了。” 杜若一听,这孩子竟不是他们亲生的,却还这样紧张,顿时也多了几分动容,只开口道:“你们别着急,我进去瞧瞧先。” 年轻媳妇只连忙站了起来,将杜若引导门口,推开了门,里头黑洞洞的,几缕阳光钻进去,杜若才算看清了在顶里头的床榻上,睡着一个小娃。一旁的墩子上还有一个四五岁的小姑娘,见了人进来,只眨巴了一下眼珠子道:“娘,哥哥一天都没醒,还睡着呢。” 杜若闻言,顺着那小丫头的视线往床上看了一眼,屋里太暗也看不清,只听那年轻媳妇道:“大妹真乖,等哥哥好了,娘给你买好吃的,你要好好照顾哥哥。” 杜若这会儿也顾不得这房子里一股发霉的味道,只走了进去,将手上的药箱放下,正要去看那病人,却猛然发现他露在被子外面的一处手臂上有着红色斑丘疹。杜若心里一冷,只急忙转身对那小丫头道:“小妹妹,你今天碰你哥哥了吗?” 小丫头拧眉想了想,见杜若长的好看,也就不怕生了,只开口道:“我就摸过哥哥的额头,烫烫的,我娘让我给哥哥敷冷汗巾。”小丫头指着一旁放着的冷水盆,小声道。 杜若这会儿大约可以预测,这小男孩得的是小儿麻疹,是一种传染性极强的病症。杜若想了想,开口道:“大嫂,你带小妹妹出去洗洗手,以后不能让她来照顾这孩子了,还有你们,自己都要注意,要勤洗手。” 那年轻媳妇听杜若这么说,只吓得一下子身子软了一半,险些就跌倒了,哭着道:“大妹她爹,大宝这不会是得了和他爹娘一样的病吧?” “你胡说什么呢?大宝要是有那病,早两年就病死了,这都跟着我们在京城这么长日子了,怎么可能有那种病呢。”杜若听他们的口音就知道不是京城本地人,问了一下才知道,他们是从淮北来的,两年前家乡发大水遭了灾,一场瘟疫让乡里人死了一大半,他们是好不容易死里逃生的那一批。 杜若倒是记得两年前的那场瘟疫,当时朝廷派了太医过去,无奈那病症太厉害了,传染性又极强,最后只得把染病的人都圈到了一起,看着他们一个个死去,一把火烧了整个村子。 当时听杜二老爷说到这里的时候,杜若的心里极难过,听说有些人最后是能被治好的,可是因为朝廷怕瘟疫蔓延,把能治好的人也烧死的,也是有的。 杜若瞧了一眼这床上的孩子,眼下正是盛夏季节,比起春天来倒是不易传播。只是这讨饭街人多又杂,卫生条件又差,如果传播起来,整条街都要成为麻疹一条街了。到时候只怕朝廷又要采取什么措施,这些好容易能在京城安家落户的人,又要变的无家可归了。 杜若想了想,转身对方才那请他过来的大哥道:“大哥,你出去问问,这条街上有没有哪家孩子,跟你们家孩子一样高烧不退的?” 那男子正打算出去,被自己媳妇喊住了道:“我昨儿就问了,出了我们家大宝,别家的都好好的,我一开始以为是平常他们几个一起玩的,是不是吃坏了东西才这样,不然的话,怎么就他们好好的,我们家大宝就病了呢?” 杜若听她这么说,略略放下了心来,只开口道:“大嫂子,这病我也没把握能治好,只是从今日开始,不要让这姑娘照顾娃了,这病最招孩子,别一个没好,另一个又病着了。” 杜若说着,伸手为那男孩子把了脉,又看了舌苔、瞳仁。见他这会儿倒是烧的不厉害,便起身走到院子里来,就着药箱半蹲着写了药方。杜若斟酌了半天,总算把方子给开好了,递给那男子道:“这位大哥,这方子上的药都不贵,平沙路的分号离这边最近,你就去那边抓药,别家的药材,我倒不放心。” 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