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累赘。”毒瑾平声直言,麻利地帮我把枷板碎片搬开,可伸手扶我的时候明显迟疑了,估计是顾忌我身上的蛊毒。 我生怕他变卦,赶忙用双手扒紧缸口改用臂力,费了好大劲上半身才挂到了缸外。适时,毒瑾以布帕缠裹左手,抓住我的前臂一口气将我拖出了万恶的瓦缸,我依稀听见他喃喃:“累赘归累赘,可我必须带上你,因为你拥有我一直欠缺的好运道。” 这话是什么意思,毒瑾无意多解释,他把我放下后,就转身去捉蜷缩在角落的哑奴。我疑惑地看着他提起哑奴走回缸边,接下来—— 毒瑾居然把那名哑奴扔进了缸里,一如当初树对我干的事! “你不用摆出一副震惊的样子给我看,我们若想有充裕的时间逃跑,就必须留下两具替身混淆视听。”毒瑾一边说,一边用力把冒出头的哑奴按进粘液中,不给其任何挣扎的机会,面无表情地继续道:“我找了许久,才捉到这个跟你差不多身量的女子,至于那边的男哑奴,现在烧得面目全非,倒省了我不少事。” 喉口一紧,我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呐呐接道:“我……如果换做是我,应该也会这么做的!” 我不自然地移开视线,尽量不去看那浸渍在毒液中的哑奴,我能想象到她所受的痛楚,所幸肉身的感觉很快就会消失,生命的陨灭不过在一刹那之间,数个时辰以后,缸中的尸身就会干瘪枯萎,从外到内泛出令申屠疯子着迷的青绿,到时别说辨认相貌,就连高矮胖瘦都分不出来了——换言之,毒瑾根本不必专门去找体形与我相仿的女子,可是这话我没有说出口。 在木梯倒塌之前,毒瑾布置妥当,转身攫住我的手臂,直接借力跃出了地窖。由于他没预先知会我一声,我没能及时屏息避开烟尘,一落地,眼泪鼻涕就全下来了,脑袋还隐隐发昏。 “现在呢?我们是不是要想法避开树……”我强制镇定,勉强举目张望,却当场舌挢不下—— 我总算明白为什么毒瑾对地窖起火无动于衷了——此时此刻,入眼的满是熏面刺目的灰烟,一片昏天暗地,倒是没看到照亮夜空的火光,但是混合有酸臭的焦味不断刺激着我的鼻子。 “那个……难道是您放的火?”我转向毒瑾,小心求证。 他的回答只是斜睨我一眼,然后像拉扯破布娃娃一般带我顺风疾行。穿过一道斑驳的木屏门,浓烟愈发密布,火星子肆意飘扬,所到之处轻易就引起新的火苗,或大或小,零碎散漫,毫无规律。加之,此处貌似是闲置的小酒坊,与寻常府宅的布局不同,廊下院中南北两侧修葺的并非是阁楼耳房,而是两两相对的圆底槽座,约莫丈高,之间靠竹竿棚架相连,也就是说,倘若一个槽座里面着了火且没有及时被扑灭,火苗就会顺着架子攀沿至相邻的槽座,更甚者,一旦竹竿打到棚下的晾台,火势必将波及堆放在外侧的谷粮酒糟——要知道,狂暴的渣滓拥有不可小觑的爆发力,吞噬一切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我一直不安分地左顾右盼,说来奇怪,一路走来,整条廊道空荡荡的,别说看守护卫,就连跑动救火的人都没瞧见一个——难道一见起火,申屠疯子直接就选择弃房逃命,甚至还把我给落下了——多么薄情的人啊,我以为以她对我的痴迷程度,死都会拉着我陪葬呢! 在我胡思乱想的当儿,毒瑾一直没说话,他神情严肃,脚步谨慎,单手横剑护在身前,拖着我穿过影壁进入了内宅。显然,我们正在逐渐靠近火场的中心,滚滚热浪扑面而来,股股黑烟把我熏得泪水直淌。 我眼瞅着大火翻过青砖院墙,以迅猛之势攻占了离我们较近的一处角楼,连带地上的花圃盆栽都未幸免于难,一簇簇、一丛丛、一片片接二连三地燃烧起来——想来位于矮墙另一头的主院是彻底没救了! 本来呢,毒瑾肯救我我就该偷笑了,不该多说什么,问题是,他走的路线非常有问题,特意带我过来,难道是想就近观摩火景么?! “我们是不是应当抓紧时间逃命……”我忍不住提醒,但话还没说完,他一个冷眼就过来了,我只得讪讪闭嘴。 又往前走了几步,我注意到通往主院的月牙拱门旁随意堆放了几个大件的异物,初时我以为又是酒坊留下的谷粮麻袋什么的,待定睛一看,才发现竟是五六具哑奴的尸身,能躺得这么齐整,怎么想都不是火焚烟熏致死的。 我不由暗惊,可没容我思索,又捕捉到断断续续的人声,只是碍于周遭火燎及坍塌的杂音,听得并不真切。毒瑾应该也有所察觉,他立马做出判断,就近寻了个还没被火烧到的石笼,拉我躲进阴影处。 我们这厢刚蹲好,墙头那儿猛不丁冒出一抹持剑的灰影—— “哪儿跑!”又听墙后边一女子高喝,不见其人先见一只酒坛凭空飞来砸向灰影,虽然失去准头,但四溅的酒液让墙头的火腾得窜起,限制了灰影的移动方向,灰影索性侧身鹞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