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轻轻抬头,“公子……认识我?” “谈不上认识,”纪居昕轻轻摇头,唇角微扬,脸上带着浅浅笑意,“偶有两次,经过你家铺子,无奈步履匆匆,未能进铺子一观,想着以后总有时间,不想再遇到你,已是……” “你可愿意让我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本就该报于公子知晓……”少年深呼吸几次,缓缓说起这些日子发生的事。 少年名叫苏晓,十三岁,母早逝,他是老来子,父亲已近五十,不欲续弦,两父子相依为命。他们经营着一间纸墨铺子,不算富裕,却也能得温饱,父亲年纪渐长,身体偶有小恙,并无大灾。 本以为岁月悠长,他与父亲会这样一直安平和乐下去,不想意外来的太快。 父亲的纸墨铺子不是什么好地段,生意也不多兴隆,这样的地界,没后台也没甚关系,不会有人故意找麻烦。偏偏有日来了个不讲理的客人,非说在他们铺子里买到了假画,生要他们赔偿。 客人很有些钱财,也颇有些手腕,买到假画非常生气,就报了官。 他们父子肯定是没卖过假画的,无奈说干了口水,无人愿意信,父亲被下了大牢,铺子查封。 他去探监,父亲挨了刑,腿断了。 如果不想办法救治,必死无疑。 父亲让他走,走的远远的不要再回来,不用管他,可那是他父亲,他如何不管? 他求那客人,客人没见他,只捎了话:敢卖假画骗人,就该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好在今日坑骗的是他,还有些钱财打官司,让他们能得到苦果,若是坑骗的是没什么银子的书生,别人去哪里讨公道? 他解释不通,想了很多办法,总是不能成,父亲的伤……已经等不了。 他便暗自下了决心,去馆楼卖身。 说到这里,苏晓手握成拳,脸再次埋进膝间,声音闷闷的,“我以为我能受得了的……只要父亲能好,我做什么都可以……可是我没想到,我的确救了父亲出来,有银子给父亲看病,父亲却……不再认我。” “而我自己……的确受不了那样下贱的生活……我不想……我不想……成为……那样的人……” 他又哭了起来,“我对不起父亲,也对不起买我的人,更对不起公子……我出而反尔,失了信誉……我不孝不驯,不配为人子……我没有苦挨自己应受的折磨,跑出来连累了公子,不配为人……” 纪居昕任由他哭了一会儿,才出声问,“那客人说的假画……是你们卖的吗?” “不是!”苏晓狂摇头,“那画我和父亲看过,和父亲卖出去的那幅一模一样,但那的确是仿的,不是我家铺子里出去的!父亲说个中必有缘由,不是别人故意坑我们,就是这位客人自己有仇家,被别人算计,可是我们人微言轻,官府找不出别的证据,客人又撒了银钱,正在气头上……” 说到这里苏晓有些愤愤,“明明不是我们的错,明明他们害我们失去了一切,父亲却要我不要记仇,说客人没什么错,官府也是略有些渎职,但也没大错,我们没钱没势,这处倒霉,是我们该着的!这凭什么!” “后来客人还与你们为难没有?” “这倒是没有,父亲受了刑下了狱,铺子被封了,他就没追究了,所以我把父亲赎出来才那般容易。” 纪居昕凝眉思索片刻,“那夜打你的那些人……是什么人,你可知道?” 苏晓脸一白,“他们……不是临清人。” “我……起了那等肮脏念头,真在临清做起小……很丢人,我便小心打听外地的买卖路子。他们自己说是京城来的,专门特色模样好的……我去了也是被关起来学东西,并没有……他们说十六就会启程回京,要带我一起,可是我十五就由公子救下了……” 纪居昕点了点头,怪不得他让吴明搜索消息找不出人来,原来……是外地人。 这样也好,应该不会有什么遗留问题。 “你说……你父亲腿断了?” “受了刑……已经请大夫用了药,大夫说,将养下去,或许会好,或许不会好,用的药材都不普通,需要银子……” “你父亲不认你了?” 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