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儿又抱着一堆画到了兰家庄。 秋玫看了笑道:“江小姐还真是刻苦呢,这天天抱去抱来的,不辛苦吗?” 江月儿另有打算,事到临头,反而还怯了,只是笑了笑,没说话。 秋玫视线一正,忙下去蹲了个礼:“大少爷。” 兰少爷正从游廓的另一头走过来,看见江月儿抱着一大堆画,差点被画卷埋住的样子,不由笑了:“听说你从我娘那骗了幅好画,你是怎么骗的?” “我没骗!”事关名誉,江月儿要不能由着他胡说,道:“我是问夫人讨教画道,夫人愿意送我的。” 兰少爷根本没听她的澄清,从最上面的画卷中取出一幅,随便翻了翻:“技法生涩,布局局促,用墨过于浓艳,你这也叫画道?” 江月儿虽然不知道兰少爷知道多少画道,但他现在说的话跟兰夫人昨天告诉给她的差不太多,想来他于此道也不是一无所知。 对于可以帮到自己的人,江月儿向来不吝求教,闻言便问道:“那你说说,我该怎么改改?” 兰少爷瞅她一眼,拐了个弯:“今天怎么还谦虚起来了?想听我指点对吧?那你随我来。” 江月儿赶紧跟上去,跟秋玫说了声:“秋玫姐,你跟夫人说一声,说我晚些去她那。” 秋玫在后头“哎”了两声,见江月儿头也不回,只好跺跺脚,叹气道:“叫都叫不回来,江小姐啊江小姐,你是合该有此劫啊。你是不知道我们少爷是什么人,你要是知道,看你还敢跑那么快吗?” 对秋玫在她身后嘀咕的那些话,江月儿一无所知。 她跟着兰少爷到了他住的院子,看他将自己的画往石桌上一搁,就着桌上放的茶,拿根指头蘸了水,在正中点了点:“看见没,这一处蜜蜂,你翅膀画得不对,蜜蜂的翅膀在采蜜时不是全收起来的,而是略收,你看看你,这画的不是蜜蜂吧?它翅膀呢?还有这里,石蒜……” 兰少爷吧啦吧啦说了一气儿,才发现旁边这丫头一句话没出,不禁抬起头,奇道:“你怎么不吱声呢?” 江月儿哭丧着脸:“我的画!” 她这幅《采蜜图》画了好几稿,这是她几天来最满意,觉得画得最好看的一稿,却被兰少爷拿手指头蘸着水,这里一点那里一点,全毁了! 兰少爷竖眼:“有本少爷指点你画技,你不知道感恩,还心疼你那破画?!” 说得江月儿低了头,不防又被抽走一幅:“我看看这幅。哎呀,你这幅就更差了,这画的什么呀?江不像江溪不像溪的。” “是河。”江月儿争辨道:“怎么看不出来是河了?” 兰少爷嗤笑:“你还不服是吧?你看这里,你若是河,这河里哪一个地方没有舟上人家?你这里我就没看见!还有啊——哎,你拿走干什么?” 江月儿忍无可忍,拿手绢擦拭着被兰少爷新晕出来的墨色:“我的河为什么要有舟上人家?就没有不行吗?” “没有就不行!那就是假河,你画的假景!”兰少爷还生气了:“你画个东西至少你要看到吧?你若是没看到就画出来,不是骗人吗?” “你才骗人!”江月儿怒道:“我就看见没有舟上人家的,凭什么天下道理都是你的?把画还我,我不让你看了。” 再一看那两幅画的墨点被她越擦越多,眼看就毁了,想起昨天那么辛苦才赚到的半两银子,悲从心来:“我还指着这画卖银子的,就叫你随随便便给毁了,你赔我画来!” 说完,哇哇大哭。 兰少爷被惊得不轻,叫道:“是你说让我指点你的,怎么现在又怪起我来了?” 江月儿哭声不减。 兰少爷看旁边的从人,问道:“难道我真做得过分了?” 从人没说话,但是那眼神不就是“少爷我知道你在欺负人家小姑娘,放心我不会说的”吗? 兰少爷:“……”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