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能告诉她,你那四哥也只做了十三年皇帝吗? 时间从来不等人。 可惜踏雪这回没赏敏若这个脸。 腊月里难得的艳阳天,它早上起来吃了一小碟蒸鱼,乌希哈亲自蒸的,将鱼刺挑得干干净净,一小碗净白松软的鱼肉蒸出来白生生好看得紧,踏雪用舌头一点点舔舐着,难得赏脸,竟然吃了个干净。 它很久没有食欲这样好的时候了,乌希哈本应开心的,这会瞧着,却不受控制地眼睛发酸,怕在敏若跟前哭令她伤心,干脆背过脸跑了出去。 踏雪吃完鱼肉,又轻轻舔舔敏若的手指,敏若拿帕子给它擦嘴擦脸,又轻轻戳了一下它的眉心,“小时候就该看出你是个懒胚子,如今还熊人,连脸都不自己洗了。” 踏雪被她骂了也不生气——大约是没听懂的,它用脸蹭蹭敏若的手指,敏若便又不忍说它了。 踏雪趴在敏若怀里,一双眼儿圆圆的,干净得真好似一捧雪似的,哪怕长在这世上最肮脏的地方,也没能染脏这双眼睛半分。 生在这世上,能做一只不必分善或恶,不必细究自己究竟算有情无情的猫,大约也是一种幸福。 殿外风雪连天,殿里,踏雪探着头伸爪子想要去勾桌上的碗莲,爪子伸到一半,似乎力气不够了,没等敏若抱起它帮它一把,它就又缩了一会来,趴在敏若怀里舔舔毛,又舔舔敏若的手,蹭着敏若的手背低低叫了两声,动作很轻,声音也很微弱。 敏若抱紧了踏雪,怔怔望着炕桌上洁白无暇,不染尘土的碗莲,半晌,眼眶终于一热。 她说,“瑞初怎么还没回来?” 其实以脚程算,就在这两日了。 兰杜不敢答言,敏若怔怔坐了半晌,颤着手最后一次轻抚踏雪的皮毛,“可惜了,她见不到你了。这十几年,多谢你陪我。” 关于踏雪的身后事,敏若早已做好了抉择。 她不想将踏雪葬在宫里,宫中风言风语如何且不论,这地方她也待不了多久了,她都要走了,又怎么忍心将踏雪孤零零地,埋在这脏地方。 庄子附近的山头有一片桃花林,春天梅花开得很盛,秋天的桃子很甜,在山巅上视野开阔,能够看出很远很远去。 那是个好地方,敏若很喜欢。 她悄悄在那给自己划了一处长眠之所,如今,可以勉强叫踏雪先住上替她感受感受。 于是小猫很快被送出宫,敏若看起来很平静,阿娜日忙于太后之事,书芳于沉重宫务之中脱身不得,唯有黛澜有空闲,每天早早来永寿宫报道,其实也没什么想说的,便只是陪着敏若静坐,无论敏若做什么,她自坐在一边,一坐便是一日。 最终还是敏若受不住了,她无奈地道:“你这日日过来,旁的且不说,光是茶水便要喝我不少。” 黛澜抬起头看她,目光清冷而干净、宁静,好似昆仑山巅终年不化的积雪,给人以寒意,又分明是最干净、最清透的存在。 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好像千般万种事都无处遁形。 只是她试了几十年,都无法做到看穿敏若的心。 既然看不穿,索性也不要猜了,用心去感受,总能感受到一点。 譬如此时,她能感觉到,敏若心里其实很悲伤,很痛苦,并没有看起来那么轻松。 黛澜抿着唇,低声道:“我想陪陪你,姐姐,我想陪陪你。” 这句话属实戳人心窝子了。 在心没反应过来之前,敏若的眼窝便自己红了,她只能一边笑着一边去擦眼泪,口中嗔怪地道:“偏你要惹我哭。” 黛澜重新开口,很认真地道:“哪怕到了不得不走的时候,姐姐,我也会想办法多陪你一日的。” 一日复一日,她比敏若年轻那么多,敏若要活一百岁,她也定能陪敏若到那一天。 后来敏若回想,当时她一边哭一边笑的样子大约是很不好看的,她紧紧抱着黛澜,哭得撕心裂肺,不放心的安儿悄悄地进殿,又悄悄地退了出去。 后来经过敏若的“审讯”,安儿指天发誓作为一个孝顺儿子他绝对没看额娘哭得撕心裂肺的狼狈模样,敏若盯着他半晌,轻哼一声,放了他一条生路,没将此崽灭口。 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