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婚姻之事,又怎是单纯的利益关系那么简单? 这一道令人无法反抗的赐婚圣旨来得突然,叫敏若心中又不受控制地生出一些比较大逆不道的想法。 她反感康熙对舒窈理所当然的操纵,半点不把女儿的婚姻生活放在心上,也厌恶极了这种受制于人无法反抗的感觉。 “……瑞初都与你说到哪里?”敏若忽然问。 到底姐弟多年,法喀很快意识到了敏若的想法,无奈道:“如今轻举妄动,哪怕一下得手,也会误了瑞初的安排。” 瑞初所图不只在这片江山土地,还在于土地上生活着的万万人。 若没有前期足够的安排,提前得到江山,恐怕反而会耽误进展。 敏若对此心知肚明,这一点还是得怪安儿胸无大志——他但凡有点大志,或者能做龙椅上演个十几年戏,给他妹妹创造一个在外行走经营发展的时间,如今他们也不会受制于人。 被人安排操纵而无法反抗的滋味……叫她有些想骂康熙的爹。 静了半晌,敏若指尖轻轻点点炕桌,无奈道:“事已至此,你还是想想怎么和海藿娜说吧。” 儿子的婚事彻底成了利益条件,甚至连最简单的夫妻婚后相互照顾都无法达成,还不知海藿娜得多长时间能接受。 但往乐观了想,他们虽然无法相守在一处,在生活、感情上相互照顾,达成人对婚姻最基本的需求,但在朝堂之上,他们又何尝不是相互扶持照顾。 法喀苦中作乐,笑道:“回去我就告诉她,从此以后,我们再不必为肃钰的婚事头疼,她也再不用抱怨肃钰的婚事叫她操心得一把把掉头发了——皇上给包办了!当日新式炮推出,她对十二公主也是赞不绝口,得这样一个儿媳妇,还不叫人欢喜吗?” 敏若看了他半晌,拍了拍他的手。 法喀温声道:“姐姐也不要为此担忧不乐,没准这正是肃钰和公主的缘法呢?你放心,日后在朝中,我、颜珠、富保几个必然更鼎力支持公主行事,不叫人将手段使到公主的火器工坊里。” 敏若本是安慰他,却被法喀反过来宽慰了。 弟弟大了的感觉确实不错。 见敏若看着他,法喀想了想,又轻声道:“我知道姐姐厌烦被人操纵安排又无力反抗的感觉,姐姐放心。肃钰会留在粤地掌兵,舒钰过几年会在天下行走交往文人,瑞初所求所愿,姐姐你的所求所愿,都会达成的。” 他咬着牙,将身家性命捆在裤腰带上登上了瑞初的船,决定帮助瑞初以微薄之力移山填海,其中其实有些敏若的缘故。 活到四十余岁,大权在握深得天子信重,与妻子情深和睦、儿女孝顺有为,他最大的遗憾,其实并不是他自己,而是两个姐姐相继身不由己地走入了紫禁城,终身大事竟不能为自己所住。 他与二姐相处得还要少些,对二姐的性情并非十分了解,心中留下关于二姐最大的印象就是操弄人心、在宫中端庄温娴又算无遗策,却并不知道二姐当年入宫究竟情不情愿,因而遗憾其实有限。 但敏若,却是他实打实朝夕相对生活在一处过的。 他从敏若学诗书文理,学计谋人心,心中深深觉得他的姐姐至少应立足天下人之前名扬万方,哪怕心慕宁静,也应过上真正的、身心皆有的自由。 而不是一世困在宫中,哪怕教养的公主们各个出色又如何?最出色的,难道不是他的姐姐吗? 他很郑重地望着敏若说出那番话,敏若竟不禁怔了一下,旋即轻笑道:“那我可就盼着你们成事那一天了。好了……” 见兰芳走进来,敏若知道是有人过来了,于是对兰芳点点头示意,一面将盒子盖好,嘱咐:“此事传出去,前朝后宫必然都是轩然大波。但也不必为此挂心,他赐的婚,后面有多少麻烦事,也都应该由他来解决。” 法喀亦恳切道:“只请姐姐心宽,莫以此自扰。小儿女自有他们的福分,若累得您为此忧虑操心,可就是他们的罪过了。” 法喀关心得如此恳切,敏若并非铁石心肠,又怎会不被感动? 但她面上还是似笑非笑地睨了法喀一眼,道:“那你可算过,这些年我为你操了多少心?……也罢了,你放心,我是最会排解自己情绪的。倒是你,劝我时候一套一套的,自己也要知道宽心。还有海藿娜,好生劝解她。舒窈是个好孩子,她与肃钰在一起,对谁都不算亏待。” “姐姐教养大的,我们都放心。”法喀道。 敏若看他一眼,笑了。 这桩婚事就此算是没有转圜的余地,因不是明旨宣发,宫中京里也只是小道消息流传,埋头只做“正经事”的舒窈对此一无所知,次日敏若喊她入宫,她还以为是进来吃好吃的。 结果一进门,便听敏若说了此时。 “噗——”舒窈咬着牙死死闭住嘴,没让自己一口茶喷出来脏了敏若的地毡,旋即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娘娘您、您说什么?!”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