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贵人刚丢完丑,后面出场的无论是什么,大伙儿也只会夸口说好,更何况这狗屁二人转正是投其所好哄皇太后喜欢,哪怕再俗再低劣, 又有谁敢说个不字? 她这是踩着别人的尸骨上位!只怕郭贵人也是被她设计才摔跤的! 郁宛凉凉道:“我再怎么能掐会算, 也比不得妹妹这般因材施教, 人家一个草原上长大专精骑射的女子, 被你弄去练那劳什子冰嬉, 还真是知人善用啊!” 话音方落,颖妃等人已忍不住偷笑起来,可不是,术业有专攻,哪怕从南府随便挑两个舞姬都比郭贵人强呢,哪有这般强人所难的。 忻嫔本就心里有鬼,见郁宛当面挑破她的盘算,恼羞成怒,忙辩道:“胡说什么!郭贵人自己想为万岁爷助兴,与我何干,虽说出了点意外,可心却是极诚恳的。” 为了挽回些薄面,又柔声对乾隆道:“臣妾瞧郭贵人舞姿曼妙,聘聘婷婷,配着清歌浅唱,这才是雅人当赏之乐。” 言下之意,郁宛安排的节目俗的不能再俗,只有品味低级的人才喜闻乐见。 众人皆觉无语,她还觉着自己分外清高呢,却不知皇帝跟太后都在兴头上,哪会愿意听见这种评语? 乾隆果然阴沉着脸,一声不吭。 忻嫔碰了个软钉子,只得将才举起的酒杯讪讪缩回去。她还以为万岁爷很能共情自己呢,难道是因为太后在场才不敢肆意批评? 颇有众人皆醉我独醒之感。 那拉氏淡淡道:“阳春白雪,下里巴人,各有千秋,各位妹妹也无须争论长短了,本宫瞧着都是好的。” 那拉氏是标准的大家闺秀,精通满蒙汉学,这二人转的确有点超乎她认知,可她也不会贸然质疑。 何况怀里的永璂正看得津津有味。 席散之后,太后就把几名民间艺人要到慈宁宫去,以备闲暇时拿来消遣。郁宛不知太后的接受程度是多少,私下叮嘱叫他们排演前先拿给贵嬷嬷看一看——贵嬷嬷乃太后心腹,对太后秉性口味自然了若指掌,以免犯了红线。 若太后来者不拒呢,那就省事多了,郁宛还把新写的几折戏送去,请他们排成段子,正是《美娇娘巧治奸邪贼》的预演,若反响不错,再考虑搬上大舞台。 至于郭贵人那头,受的伤据说比前年伊贵人从马背摔下来还严重,她前阵子练舞本就摔倒了不少次,又未及时敷药针灸,还硬着头皮上场表演,结果导致病情恶化,有几处还化了脓,太医诊断,少说得有半年才能渐渐痊愈。 郁宛叫新燕送了些碎银子跟跌倒膏药过去,银子藏在不起眼的绸缎尺头里,以免忻嫔瞧见据为己有;膏药则是杜子腾自己的独家秘方,专为除疤所制,他一个大男人,居然很懂得女儿家爱美的心思,此法虽然见效慢些,然可活血生肌,去除淤痕,就看郭贵人信不信得过他了。 郁宛能做的也只有这些,虽然她不必为郭贵人受伤抱歉,但总归是借了那一舞的东风,投桃报李罢。 春泥道:“送佛送到西,小主这样怜悯她,何不将她召来永和宫同住?” 总归只是皇后一句话的事。 新燕瞥她一眼,这就涉及到界限的问题了,轻声叹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 倒不单指女子,放之四海而皆准。人与人相处是门学问,虽然忻嫔性情急躁御下刻薄,可没准郭贵人自己以为人家是为她好呢,毕竟忻嫔的角度是在用心栽培,贸贸然让她脱离景阳宫,她未必会觉得出苦海,说不定还以为是耽误她。 且郁宛与郭贵人虽然同是蒙古出身,可毕竟分属不同部族,利益未见得完全一致,设若日后郭贵人想要自立门户,兴许倒成了引狼入室。 郁宛赞许地道:“还是新燕心思剔透,春泥,你得多学学。” 春泥吐吐舌头,她确实没想那么远,只觉得这郭贵人单纯容易操纵,招揽她或许是个助力,但,娘娘这般得宠,终究也是可有可无吧。 其实春泥担心的事郁宛也有想过,她毕竟已快三十了,尽管乾隆说他喜欢熟女,那也是风韵犹存的美貌妇人,真要是两鬓生斑看他嫌不嫌弃!最好当然是打算后路,颖妃笼络伊贵人、忻嫔笼络郭贵人不都打的这个主意么? 何况她现又身怀有孕,等重新能侍寝最少也得明年六月(庆妃虽帮她算过房事安全期,郁宛并不敢轻易尝试,怕伤着胎儿,孩子跟老公,那还是孩子更重要些的),宫里的态势一向千变万化,听说回部还送了佳丽,等她生产完,指不定已经人走茶凉了。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