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是永璂已经醒了,整个人跟从水里捞出来似的,半截脑门都是汗珠,郁宛惊喜交加,也顾不得打搅老人家清梦,赶紧让新燕去问问那郎中,是该继续煎下帖药呢,还是等重新验完脉再说? 等到的自然是一顿不客气的回怼,道天明了再过来看看究竟,若病人实在觉得饿,就拿些蜂蜜水兑给他喝。才发完汗,却是不好再积食的。 郁宛就知最危险的时刻已经过去了,也顾不上理论,先给永璂喂了碗蜂蜜水,再叫人给他换身洁净干爽的中衣——反正永璂拿她当娘,也就无须计较男女之大防了。 何况遍身排骨毫无看点。 郁宛想起他那会子说的梦话,因劝道:“你皇阿玛忙于政务,顾不上来探病,等你好些了,亲自去向他请安罢。” 永璂的心情已然平静许多,眸光也不似方才那般晦暗,他含笑点头,“儿臣明白。” 又微微羞赧地对郁宛道:“豫娘娘无须为儿臣忧心,先前是儿臣自个儿想岔了。” 总以为他仍是那个在皇阿玛羽翼下的孩子,一旦脱离掌控便是弃若敝履,但,其实他自个儿也是当阿玛的人了,怎能还事事依赖旁人的怜悯和庇护?他得先学会自立,才能保护诺敏和他们的孩子。 他笑着道:“其实那套书打回来是好事,若这么草草改完了,儿臣岂非又成了无用的闲人?好歹手里有个差事,这日子才过得充实。” 似乎已经不再介怀乾隆对他的态度。 郁宛叹口气,能学会自我排遣是好事,至于真假就无须深究了,有时候谎言才能维持表面的和平。 太阳高高升起,照得房梁上挂着的冰棱化成水滴答作响,郁宛先让新燕回宫送个口信,道她还要再住两天,宫里就请愉贵妃跟颖贵妃多担待,这厢又来厨房寻诺敏,问她早膳是做鸡丝粥还是素粥,不知哪样对病人更容易消化。 诺敏见到她仿佛有点紧张,支支吾吾的,郁宛不禁有些起疑,诺敏从不是藏得住心事的人,可有什么好对她隐瞒的? 忽见地板上有片干燥的苏子叶,郁宛弯腰拾起,咦道:“你不是不爱熏香的么?” 诺敏讪讪道:“我想做点肴肉。” 炖肉也该用新鲜的苏子,这都快干成末了,何况永璂才刚好转了些,哪能用荤腥之物? 郁宛心念一动,她给乾隆做的香囊倒是放了不少苏子叶,莫非皇帝竟来过了? 赶紧穿过回廊来到角门,果不其然,雪地上还有两排车辙印呢。 诺敏见瞒不过去,只得坦诚,皇帝是后半夜凌晨悄悄过来的,因不想惊动,特意交代她帮忙隐瞒。 郁宛:……这傲娇劲也不知跟谁学的。 狗男人浑身上下大概就嘴最硬了。 第223章 救美 待永璂气色渐渐红润、饮食也恢复如常了, 郁宛才拜别了小夫妻二人,收拾行李回宫中。那个治病的郎中却已不知去向,难道竟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郁宛打听之后方知究竟, 待皇帝过来便嘲笑道:“臣妾竟不知万岁爷如此好心,非但给那许大夫重金厚赏, 还赐下官职, 叫人进太医院当差去了。” 这么轻易地得到公务员铁饭碗,不知羡煞多少同行的眼睛。 乾隆脸上略有些不自在, “朕是不忍埋没贤才。” 郁宛笑盈盈的道:“真的是这样吗?” 许大夫的医术并不见得比旁人高明, 这回也不过机缘凑巧罢了, 皇帝这样称赏他,显然还是在开后门。 其实哪怕他不以利相诱, 许大夫也未必会偷懒,不过有了高官厚禄的加持, 许大夫必会更加尽心罢了。 郁宛道:“万岁爷既然挂念十二阿哥, 为何不叫他知道,偷偷摸摸有什么趣儿?” 乾隆叹道:“还是这样好,他不对朕抱有期望,方才不会失望。” 裂开的镜子是难以复原如初的,他不能保证往后会毫无罅隙地对待永璂,那便只能尽量疏远——因为那拉氏,他宁愿父子间继续生分下去,如此总比再尝一回骨肉分离之苦的好。 郁宛道:“万岁爷这是因噎废食, 十二阿哥对您可没有半分埋怨, 不信您自个儿去问问, 保准听到的都是好话。” 乾隆慨然道:“罢了, 知道他过得好, 朕便心安。” 至于郁宛设想中的父子阔谈那些肉麻兮兮的情节,是决计不可能发生的——他对不住永璂,若永璂还一如既往对他报以热爱和尊崇,那只会让他的内心备受煎熬。 近乡情更怯,他都这把岁数了,哪还禁得起鼻涕一把泪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