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出萝卜带出泥来,崔进之纠集了太子麾下大半势力去弹劾沈孝,有两个目的。 一来,自然是针对二皇子。 沈孝可是二皇子手底下的人,甭管二皇子知情不知情,底下的人犯了事,二皇子这个做主子的也别想逃脱干系。最好能通过弹劾沈孝,让二皇子脱下一层皮来,再不济也要狠狠地打击户部。 二者……却是崔进之想得更加深远,连太子都模模糊糊都没有明确感知到的——寒门与世家之争。 正元帝自登基以来就想打压世家,扶持寒门,收拢皇权。皇上跟世家争斗了这么多年了,皇上也狠,世家也不弱,拉锯战一般各有输赢。 昔年纵横军中的崔家被正元帝狠狠地压了下来,这是正元帝赢了。 扛着压力开了科举,试图选拔寒门子弟,这也是正元帝赢了。 可是科举一开,除了新科状元是寒门出身,三甲进士里头哪个的家族说出去不是绵延百年的。这是正元帝输了。 皇上想要打击世家,可是太子却未必这么想。想保住百年恩荣不灭,世家紧紧地抱住了太子的大腿,簇拥在太子周围,把太子捧得与天比邻。 说句大不敬的话,世家大族们擎等着正元帝早日殁了,太子上位。太子又没有什么才干,上位之后还不是由着他们来摆布。 逼得太子与皇帝离心,这也是正元帝输了。 如今崔进之纠集了太子麾下所有的世家去弹劾沈孝,哪里是为了弹劾他一个人,分明就是想把寒门彻底从朝堂上踢出去。把正元帝扶持寒门的政策掐死在摇篮里。 一者去了沈孝这个眼中钉,二者狠狠打击了二皇子,三者打压了寒门。 崔进之一石三鸟,谋划的清清楚楚。 崔进之这一番话响当当地砸在地上,含元殿内静了片刻,连呼吸都听不到了。绝对的寂静中,李述坐在圆凳上垂着眼,一句话都不说。 她仿佛已经不存在于殿中了一般,崔进之那一番话也不知有没有进到她耳朵里去。 静默了良久,正元帝才开口,仍是不动声色,声音沉沉,看不出来任何情绪。 “崔进之,你是平阳的驸马,平阳受了委屈,论理你是该说几句话。那你说,沈孝纵兵抢粮,要如何惩处?” 崔进之闻言,目光在李述身上落了片刻,见她依旧垂着眼坐在圆凳上,倒是十足十的静默与苍白。往日说起朝事来,李述一双眼都是焕着神采的。今日崔进之总觉得她有些怪。但细想又觉不出来。 许是她脚崴了,昨夜又奔波,这会儿真不大舒服吧。 崔进之将目光挪开,朗声道,“沈孝纵兵劫掠,欺辱公主,违反法度,三罪加身,罪不可赦。户部尚书纵容下属,也逃不了罪责。至于二皇子殿下……识人不明,御下无方;永通渠三个月来屡屡断粮,足见二皇子管理户部无度……哼,二皇子怕是当不起户部的职责。” 正元帝坐在案桌后,向后靠在椅背上,面容顿时就隐在暗中,只听他沉沉地又问了一句,“还有呢?” “还有,沈孝做官不过三个月就做出如此荒唐事情,他可是新科状元,可同榜的榜眼探花却都做出了不小政绩。微臣以为,沈大人这样的寒门子弟,怕是不宜在朝中为官。” 崔进之话一出口,静了片刻,正元帝的目光从他身上挪到了众位官员身上,“众位爱卿怎么看?” 朱紫官袍仿佛有预谋一般,齐声道,“崔侍郎说的是。” 方才还乱糟糟的含元殿,此时所有人都站在了太子身后,二皇子那侧的人,除了一个户部尚书外,竟是再无别人。 唯有李述坐在圆凳上,沈孝跪在地上,似乎与众人割裂开来,好似两头都不沾,竟有种超脱世外的感觉。 如今场上,太子与二皇子谁赢谁输,几乎已成定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