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知道了,难为你目光放的大,不局限在门下省。朕会问问太子工部修河堤的事情。” 太子管工部已管了好几年了,虽不出彩,但也没出过错。 想起太子,正元帝心头就是一叹,他忽然就问,“沈孝,听说平阳坠崖的时候,你也在千福寺?” 沈孝眉心一跳,果然什么事都逃不过陛下的眼睛。 他如实回答,“是,臣那日误了进城的时间,城门关了,就去千福寺借宿。谁知正好得知公主落难,忙就派人去找。” 正元帝看着他,声音沉沉,“崔进之那日不在?” 沈孝敏感地察觉到,正元帝的语气中……似有不满。 联想到李述说的那句,“旧人已不重要了”,再联想到陛下召见崔进之,却一直在殿内跟他闲扯,总好像是要故意晾着崔侍郎。 沈孝心念微转,回道,“是,那日崔侍郎并不在千福寺。听寺里和尚说,公主常来礼佛,崔侍郎并不陪同,因此那日不在也是正常。” 正元帝听了,心中不满却愈胜。 安乐出门,杨方都是常陪同的! 沈孝觑了觑正元帝,想起李述说起那玉饰时寥落的神色,还有她满身的伤,这件事从头到尾都对她不公平。 他忽然道,“没想到公主竟遇到了这种事,身边奴仆众多,怎么会不慎坠崖呢。臣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明眼人都能看出这件事背后的古怪。 正元帝也不必瞒沈孝,说,“不是失足,平阳说有人推她下去。沈孝,你说说,你觉得会是谁要害她?” 沈孝听得心头一跳。 虽相处时日不多,但正元帝对他算得上是颇为看重,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是孤臣、直臣。 他因征粮一事,得罪了满朝世家,没人要跟他扎堆。他只能做孤臣,正元帝也喜欢孤臣。世家的姻亲关系密密麻麻,牵一发动全身,就是沈孝这种孤身一人的才能受皇上的重视。 他既然利益不相关,那么说出的话,就有了些不偏不倚的力量,分量颇重。 沈孝很快将腹中言辞理顺,道,“臣也不知是谁要害公主。” 他先退了一步,不表明态度。 “所谓‘利害’一词,有利益纷争,便有合作与陷害。因此臣想,大约近来公主是得罪了什么人,跟谁有了利害冲突罢。” 他亦强调了“近来”这个词。 近来有什么事呢,不就是征粮那一件事。 正元帝其实心中也有猜虑,李述一向谨慎小心,并不是乱玩乱闹,以至于失足落崖的人,因此她说有人要害她,正元帝是信的。如今“近来”这一词被李述与沈孝两个不相干的人同时提起,某种答案仿佛就近在眼前了。 那一团黏黏糊糊、阴暗庞大、交错横叠的势力,打头阵的就是崔进之。 正元帝忽然有些心软,想起李述走出宫殿的模样,背影坚韧,但是其实非常瘦削。 他这是把自己的女儿往火坑里推呢。 一念及此,正元帝看着沈孝,又问,“朕听说你母亲在吴兴得了块贞节牌坊?” 沈孝略皱了皱眉,怎么忽然问他的家事。 他只点头道,“是。臣是遗腹子,出生起就未见过家父的面,是寡母将臣拉扯大的,她一直没有改嫁过,乡里便赏了这块牌子。” 正元帝又问,“江南不是颇尚改嫁之风?倒是难得你母亲坚贞。” 江南富裕,绣工又发达,因此婚姻习俗也颇为开明,女子改嫁、或不嫁,都能维持生计,不似中原一带,女子一人难以生存。 沈孝淡笑了笑,“多谢陛下夸赞。其实不瞒陛下,臣其实劝过母亲改嫁,只是她对亡父感情颇深,心里容不下别人罢了。后来她去的早,很大原因是因为这些年来太过操劳。” “改嫁不改嫁,只与夫妻感情相关,什么贞节牌坊,这都是外物,不重要的。” 沈孝轻道。 正元帝听了,心中有所感触。 就连民间村妇都知道情之一字,他如今再逼迫雀奴和一个不想爱的人生活在一起,对她又是何种折磨。 其实他一直对李述颇为愧疚。 昔年崔家势大,他早都怀了打压的心思,一直在暗中做手脚,只是怕打草惊蛇,因此才让崔进之尚公主,好让他们放松警惕。 李述的婚姻从一开始就是政治的牺牲品。 到底是他的女儿,这些年也没少替他梳解政事,如今再牺牲她,他还有脸再听她叫一句“父皇”么。 皇权与世家之争,成败也不是她一个人能决定的。 都说天家无情,还不就是因为有了权力在其中阻挠。可是再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