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身搭在幽寂暗塔第五层表面的手缓慢移动,手指在那塔身上的檐角、屋瓦、壁柱上一一摩挲过去,仔细却也笃定。 幽寂暗塔因他修为突破而有些进益,想来那光明佛塔也同样多添了几分神异。 可真想看看。 但魔身心知,他也只能想想而已。真想要做些什么,却是不能的。 魔身无声叹了一口气,便随手将他掌上的幽寂暗塔收起,双眼一阖,身体往后一靠,便靠坐在皇座里,再不理会诸事。 他仿佛沉睡了过去。可看他那不时点落在扶手上的手指,听着那手指敲击在扶手上发出的清脆声响,谁都知道,仿佛也终究只是仿佛而已,当不得真。 这会儿,定神整理所得的净涪面前可还站着一个可寿呢。哪怕可寿几乎与他们达成了协定,非友非敌却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对他动手,魔身也不可能真的就放心让净涪本尊和佛身不设防地站在可寿面前。 他自然是要多注意一点的。 而也正是有着魔身在,净涪本尊和佛身才能够像现下这样泰然。 可寿金刚不知个中内里,他的目光在他面前毫无防备地入定的净涪身上转了又转,来来回回地看了好几遍,始终不解。 这位明明不是那么轻易就能对人托付信任的人啊?现在怎么就是这番模样呢?阵法、禁制一应俱无,便连能用来警示、提醒、护持他的物什都没有,就敢这样在他面前入定? 是信任他觉得他此时绝对不可能对他出手呢,还是有那个自信能在他出手之后还能护持得了自身? 可寿金刚直觉,应该是后者。 毕竟这一位,曾经可是魔门的天圣魔君啊。从魔门的尸山血海中走出的人,如何能够这般轻易就交托了他的信任?哪怕他看得再明白再清楚,那种已经深刻入骨子里形成了本能的猜疑和谨慎,必能搅得他在定境中都不得安稳。所以……这是另有后手? 可寿金刚暗自叹了口气,却没东张西望地非要找出些端倪,他转过身,什么也没说,迈步退出了好长一段距离。 但他没有走出太远,也没有转到那些角落去,而一直保持着他与净涪的直线距离,确保净涪睁眼的时候就能看见到他,然后,他却又什么都没做,双手虚握,自然而随意地垂落在身体两侧,只有一双眼睛抬起,转过一整个山谷。 魔身知道可寿金刚的这些动作,却连眼皮都没有撩起来,仍旧闭目养神。 净涪本尊和佛身却是不理外物,只专注于自身。 他的识海世界里,那座还有诵经声传出的光明佛塔稳稳地落在佛身背后。听那诵经声,仍还只是那一句偈语:“若以色见我,以音声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见如来。” 偈语声中,佛身结跏趺坐,脑后一圈虚淡的功德光轮显化,光轮之外,又有佛光、清净智慧光两色华光熠熠。 净涪本尊则坐在识海中中央处,头顶有紫气蒸腾,华贵非常。 相对而坐的佛身和净涪本尊并没有言语交谈,甚至都没有眼神交流,而是各守一方,独自整理自己的所得。 其实自《金刚般若波罗蜜经》现世,他领世尊阿弥陀法旨,搜寻散落在各处的《金刚般若波罗蜜经》的那一刻开始,他的心中便升起了迷障。迷障既生,便分三身。三身既分,便就有了佛身、魔身和本尊,也才有了佛身、魔身和本尊的差别。 净涪当初分出三身,既是为了方便修行,也是为了在保持本性的同时在佛法修行上步步迈进。 他似乎做得还算成功。 化出秉承恶念、善念而生的魔身、佛身之后,他有佛身参悟佛法,魔身修行魔法,本尊体悟纯粹自我,顺利在保留前世部分功果、习惯、自我、性情的情况下步步提升修为,将皇甫成、净音乃至左天行远远地抛在身后。 在景浩界这一代青年弟子中,他几乎一骑绝尘。 旁人看着或羡慕或震惊,更免不了赞叹夸赏。可净涪自己却还保持着冷静。 他不止一次地想过,于他而言,秉持善念而生的佛身是“我”,承继恶念而出的魔身也是“我”,看似无善无恶纯粹至极的本尊更是“我”。既然都是“我”,既然修的是“我”,何以他待三身如此不同? 更令他忧心的是,他修的是“我”,却分出了都是“我”的三身,若使三身始终单独一体,不论他最后修成的是哪一个“我”,其实都不完整。不完整的残缺的“我”,哪怕他走到了最后,他的道果也都将是残缺的。 所以,想要自身道果完满,他必须将斩出的三身重新汇聚,融汇为一,成就真“我”。 唯有如此,他的道才算是能看见了尽头。 虽然这尽头不知是真是假,但起码是他此时所能够预期、能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