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闲仍是垂着眼皮,静静说道:“臣妾私心揣测,宫内的人一定会学着像是府中人一样的行事,而绝非府中的人学会他们的行事。”她略带惶恐地笑了笑:“所以臣妾自请罪责,因为我的一时自作聪明,把宫内的这些精锐分裂开来,以后他们无法协作,慢慢地也就泯然跟其他人一样了。岂不是辜负了陛下的一片眷顾之心。” 金銮殿上一片寂静。 最先听懂西闲意思的是文安王,继而是成宗。 镇北王赵宗冕跟太子殿下赵启,却是差不多同一时间明白过来。 西闲说的哪里是什么宫女跟太监,她所指的,明明是成宗跟赵宗冕索要的那十几万兵力。 就像是出宫的宫女跟太监以后会渐渐失去宫中的行事风格一样,假如镇北王分了一半兵力给朝廷,这些士兵四散而去,没了镇北王的驱驰苦练,他们渐渐地也会入乡随俗,成为懈怠的庸兵,而非镇北王麾下的虎狼之师。 可西闲从头到尾没提半个“兵”字,却已经点明了其中最令人悚然的关键。 太子的眼里满是惊奇,想不到一个小小地侧妃竟有如此心计急智。 文安王的眸色更加暗沉了。赵宗冕的双眼却炽热的如同夏日的烈阳,如果不是在金銮殿,只怕他即刻就要扑过去把人抱住。 殿内的气氛变得十分奇异,寂静中,只听成宗又问道:“话虽如此,可是……难道你的娘家就该一直都这样捉襟见肘,没有人手使唤吗?” 第28章 成宗蹙了蹙眉:“那么……照你的意思, 你不该分人手给你娘家, 那你的娘家岂不是还是那样捉襟见肘?”这一句, 却又叫人悬心起来。 成宗问的这哪里是西闲的娘家, 而是指,假如不分镇北王的军队,那么朝廷边防岂不是仍旧兵力空虚,那该如何处置。 这话一出, 金銮殿上众人复又神情各异。太子,文安王, 镇北王三人不约而同地都盯着西闲, 不知道她将如何回答, 更不知她能不能回答的出来,就算答了出来, 又是否会让成宗满意。 赵宗冕望着西闲,心中突然生出了一抹牵念, 像是为她担忧,可担忧之外,又隐隐地有个令他自己都为之诧异的想法, 跟雨后春笋似的冒了出来。 众人各怀心思之时, 只听西闲道:“皇上这话可问住臣妾了,其实臣妾并不知道。” “哦?你不知道?”成宗眯起双眼。 西闲道:“是, 如何治家的法子, 臣妾的确不是很懂, 自问也并无这份才能, 不过……此后家里如何应对处置,我却是不担心的。” “这是为何?” “这是因为,先前臣妾的父亲从不理会家事,但昨儿皇上下旨,又赐了一所庄园给林家,父亲诚惶诚恐,为了免负皇恩,以后一定会勤勉谨慎,只要父亲用心应对处置,相信不管家中还是府外,就算再难料理之事,也会迎刃而解。” 成宗听了这一番话,盯着西闲,半晌方笑了出声:“林妃,你果然不错。” 西闲忙道:“皇上若肯饶恕臣妾的疏忽之罪,已是天恩浩荡了,绝当不起皇上称赞。” 成宗大笑道:“当的起当不起,朕心中有数。你是不错,配宗冕,有些委屈了。” 聪明人说话,讲究点到为止。 先前西闲以御赐宫人为例子,暗中提醒皇帝分兵不妥,这已经是一招险棋。 胜在西闲言语婉转,态度恭和,言谈举止自然而然叫人喜欢信服,且又丝毫没有流露出别的意思,旁敲侧击,才让成宗从善如流。 成宗问她有何解决法子,虽也是真心问她到底有没有法子,但若西闲真的侃侃而谈,说出此事如何如此解决,成宗虽然也许会嘉许,但以后……却不知怎么样。 成宗虽是帝王,却未必会喜欢一个王爷的妃子对自己“指手画脚”。 而西闲的回答,表面上是在说自己的父亲林牧野,实际上指的却是成宗。 西闲说只要家长用心处置,一定可以迎刃而解,便借着说自己父亲,实则显示了对于成宗的敬畏跟信服之意。 皇帝当然听得极为明白,所以西闲这一步“以退为进”,恰m.XIAP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