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下车窗,窗外递来一叠现金,厚度可观。 蒋逊接过。 贺川说:“数数?” 蒋逊“嗯”一声,低下头,拨了起来,指尖“刷刷刷”地响。 贺川愣了两秒,又好笑地扬起嘴角,胳膊搭着窗沿,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蒋逊。 他在明霞山呆了七天,头四天,蒋逊穿一身黑,手臂戴黑纱,后三天,蒋逊穿一身白,和雪一样极致的颜色。 今天她还是这身白,披着头发,系着浅灰色的棉围巾。 她露出了耳朵,他曾在那里放过一根烟。 他看见她拨指头的动作慢了下来,睫毛低低地垂着。 贺川问:“那根烟呢?” 蒋逊问:“什么烟?” 贺川伸手进去指了下,指尖碰到了她的头发,指腹擦到了她的耳尖。 他说:“这里的烟。” 蒋逊说:“扔了。” “是么?”贺川笑了笑,放下手,问,“数目对么?” 蒋逊说:“嗯。” 贺川又问:“你上次说,要带我看什么来着?” 蒋逊看向他:“什么?” 贺川说:“今天我喜欢眼睛。” 你要是喜欢眼睛,我带你去看竹叶上的露珠,湖面上的水晕,看雾,看山的影子,看日出。 蒋逊没动,贺川就站在原地等着。 过了会儿,蒋逊背过身,拿了一样东西,她打开车门,贺川让开。 蒋逊说:“跟上。” 她往竹林走去,贺川跟在她身后。 竹林里的积雪已经融化了大半,天空只有微光,隐约能看见竹子的轮廓,雪堆像小土包似的,一个个堆在土壤上,仿佛里面正在孕育着冬笋。 蒋逊在一棵竹子边上站定,说:“过来。” 贺川顿了一会儿:“嗯?” 蒋逊声音淡淡的:“过来,站到我前面。” 贺川停了两秒,慢慢朝她走去。 他和她隔了十几步的距离,现在她让他过去,这十几步距离渐渐消失。 竹林里静悄悄的,他站在了她面前,只剩下两步远。 蒋逊说:“站好了。” 贺川笑着:“嗯。” 蒋逊打开了手里拿着的东西,“哗”一下,她的头顶多了一把小小的伞。 她右手扶住竹子,使劲晃了一下,听见风划过的声音。 又晃了一下,“哗哗”,风更响了,伞面被什么敲打了几下,叮咚叮咚,像是雨滴敲在上面的声音。 雨滴落在了贺川的头顶,凉凉的。 蒋逊仰着头,肩膀上搭着伞柄,问:“看见了吗?” 贺川没答。 蒋逊问:“竹叶上的露珠,是你要看的。” 贺川说:“嗯,我要看的。” 清晨6点,天空只有微光,隐约只能看见竹子轮廓的竹林里,他看见蒋逊站在一把小伞下,幸灾乐祸地对着他笑。 她的眼,像天上那抹微光。 蒋逊又用力地晃了一下竹子,前面的人突然上前了一步,握住她拿伞的手。 伞被高高举起,蒋逊仰着头,被迫伸长了胳膊,贺川的脸伏了下来,她看见他的眼睛望着她的,快要贴上的一瞬间—— 叮咚叮咚叮咚—— 竹叶上的露珠,欢快地敲打着小小的伞面,天上那抹光,扒开了云层。 天亮了。 阿崇拖着两只行李箱出来时,贺川和蒋逊已经坐在了车上,一个前一个后,挡风玻璃前面放着一把雨伞。 阿崇喊:“我错了我错了,睡过头了,也还好,我才晚了十几分钟!” 贺川说:“赶紧上车,啰嗦什么!” 阿崇马上把行李堆上去,老老实实坐到了最后排。 来的时候,车里人挤人,去的时候,车里空荡荡。 下山的路上,云雾缭绕。 起风了,6点26分,山顶日出,云海成了耀眼的金色,一憧憧的云的影子,树的影子,山头的影子,爬上了坡。 你要是喜欢眼睛,我带你去看竹叶上的露珠,湖面上的水晕,看雾,看山的影子,看日出。m.xiAPE.COm